“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啊?”
大胡子哭了,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哭着哭着又笑了,水中的怪兽也哭了,也怎么也哭不出来,哭着哭着也笑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大胡子感觉到害怕,甚至怀疑人生,难道自己的前身真的是个魔兽不成,难道地魔真没有骗我。
“不,不是这样的……”
大胡子在心中呐喊,“我是未来香港的歌星,我的容貌相当吸引人,我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我不要做什么怪兽,我根本就不是什么怪兽,这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如果我真是怪兽,小老仙儿一定会恨我,会恨到骨子里……”
他把头再次往苦海中伸去,想进一步确认自己的身份,水中仍旧展露出那怪兽的面容,他彻底绝望了,深陷苦恼的旋涡中而无法自拔,他将彻底地失去“一生所爱”。
“苦海……翻起爱恨,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这首歌的旋律在大胡子的脑中打转,直到一滴滴的眼泪滴入水中。
随着涟漪荡开,水中那怪兽的面容消失不见了,他那张粗犷的面容展露了出来。
“啊!原来是虚惊一场,自己怎么可能是那种又丑又恶的怪兽呢!”
大胡子乐了,他抹掉了眼角的眼泪,快速起身,他向夏宇龙他们走去,不敢再去看海水一眼。
他在心里发誓道,就算到了海枯石烂,也不能把我与苦海之间的小秘密告诉其他人,与小老仙儿在洞房花烛夜里也不能告诉她,她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大魔头。
“呸呸呸……”
大胡子自我掌嘴起来,“自己怎么可能是个魔头,只是这片海妒忌我的绝世容颜,和我开的一个国际玩笑罢了!”
他高兴地绕过巨石,迎着夏宇龙他们走了过去。
他故作镇定地笑道:“方才是谁说我谦虚过头了,我胡大哥一向为人低调,凡事谦虚谨慎些好啊。”
张仙白了大胡子一眼,冷然道:“谁在说你了,你除了嘚瑟,还有什么!”
蓝芯问道:“胡大哥,你在巨石后边,也能听见我们说话吗?”
大胡子思索片刻,笑道:“那是当然了,我发现我自己人越老,越有精神,耳朵也越尖呢,哈哈,今天我发现自己好特别啊。”他说这话时,把胸膛高高地挺了起来。
张仙撇着嘴道:“不知廉耻。”
大胡子脸上的伤口又在流血了,这几道口子有些深,没有金疮药怕是止不住的,他扯下袖口上的破布,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夏宇龙问道:“胡大哥,您怎么了?”
大胡子捂着脸,回道:“没……没事儿,方才被那稀奇古怪的石头给吻了一口,这一吻代价有点大啊。”
张仙“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了,方才胖子大哥是去海边洗伤口的,呵呵,害怕我们看到你受伤了是不是?想不到咱胖子大哥还是挺要面子的嘛!”
夏宇龙道:“仙儿,你就别再取笑胡大哥了,快,金疮药,给胡大哥止血。”
见哥哥说得严肃认真,张仙也不好再任性,她向夏宇龙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从土方袋子中取出金疮药,不情愿地塞进了大胡子手中。
大胡子如获至宝,又嘚瑟起来,他故作讶异,露出了两排不怎么整齐的牙齿,正要向张仙表达一番深情的谢意……
“打住,给我打住……”
张仙举起右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了,她最看不惯大胡子嘚瑟时候的样子,这让她想起乾坤派门前逼婚时的场景。
大胡子那副不可一世的嘴脸,让张仙对他产生了刻骨铭心的恨,如果不是哥哥一再迁就他,他早就被捅成筛子了。
夏宇龙的第六感比起其他人要明显强烈些,他隐隐知道,苦海之水不是一般的水,它能让一个人陷入毫无梦境的深睡之中,若是不被打扰,便可沉睡到地老天荒,胡大哥离他们这么远,真能听见他们说话吗,莫非他也是被飞兽所扰?
蓝芯在一旁问道:“哥哥,您又在想什么了?”
张仙说道:“咱哥哥从小都是这样,他的心事可不会轻易让别人知道的哟,不过嫂子可是个例外。”
夏宇龙瞪眼嗔道:“你这小调皮,我哪有什么心事,我的心事不都被你给看穿了嘛。”
张仙又道:“哥哥小时候的心事仙儿可是略知一二的哦,长大了,哥哥的心事仙儿是一概不知的了,呵呵,不知哥哥是不相信仙儿了还是怎的,仙儿不知道也好,免得为哥哥担心!”
她这话像是在言笑,听起来却又十分沉重,带着苦涩的沉重。
现场活泼的气氛随着张仙的话音落下而陡然凝固,蓝芯本想安慰张仙,也想为哥哥说几句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蓝芯突然又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些多余,仙姐一直深爱着哥哥,自己……唉……她心情有些糟糕,也有些凌乱。
三人原本微妙的关系在此刻就更显微妙了……
夏宇龙自然能听得出话中的深意,他也理解张仙此刻的心情,这一路来,他都在张仙和蓝芯之间寻找平衡点,而且他们三者的关系都保持得很好,但对于仙儿,他觉得他是有所亏欠的,起码还未真正尽到做哥哥的责任……
片刻,夏宇龙凝视着张仙颇为愧疚地道:“仙儿,别生气,哥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不,不是哥哥的错!”
张仙打断了夏宇龙的话,她含泪望着远方,“仙儿从小就没了爹爹妈妈,哥哥一直包容仙儿,是仙儿太任性,太好强,太不懂事了,还有芯儿妹妹,从未向我发脾气,仙儿已经很知足了。”
夏宇龙也搞不明白,方才仙儿还有说有笑的,为何此时的心情却变得这么低落了?
张仙复杂而多变的情绪是多方面原因所致,夏宇龙只猜中了其一,但却不知其二、其三、其四,在洞察个人心思上,他可不是这方面的行家。
蓝芯握住了张仙的双手,安慰道:“姐姐,我们一定会找到叔叔婶婶的,我们是好姐妹,让我们一起找叔叔婶婶好吗?”
张仙点着头,坚定地道:“嗯,无论走到天涯海角,我也绝不放弃寻找爹爹妈妈……”
她凝视着蓝芯,继续说道,“呵呵,等找到了爹爹妈妈我就不与你们浪迹天涯了,我可要陪爹爹妈妈咯,芯儿一定要照顾好哥哥哦,到时候我也会一直想你们的。”
蓝芯说道:“姐姐在哪儿,妹妹也在哪儿,我们哪也不去,一起陪叔叔婶婶。”
“真的,说话算数哦,不许反悔!”张仙乐了,又笑出了声。
蓝芯点头应道:“嗯,算数,叔叔婶婶见到仙姐平安长大成人,他们一定很欣慰。”
听了蓝芯的话,张仙又顿生凉,天之大,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寻见爹爹妈妈,也不知要到何处去寻爹爹妈妈,他们是否还在人世,这一路来,魔界的那些牛鬼蛇神似乎对她有所忌惮,很多时候都是手下留情,这里边究竟有什么隐情?
难道……
张仙不敢再往下去想,确切地说,她不敢往最坏的方面去想,她捏紧右手,掌心却是如此地冰凉,她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到底自己怎么了,怎么就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平时大大咧咧的自己到哪里去了?
“不……不可能,我爹爹妈妈一定是被魔界给害了……”
她含着泪,望着远方,望着苦海的尽头,缓缓地呼出一口长气。
夏宇龙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他嘴拙,不知如何安慰。
片刻,他又关切地问道:“仙儿,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张仙看着夏宇龙,摇了摇头,泪水却从眼角涌出,她很想问出这么一句话来,“如果哪天仙儿变坏了,哥哥还认仙儿妹子吗?”
她的内心深处是痛苦的、煎熬的,更是复杂的,她挣扎了好久,终究还是没有问出来……
她看着夏宇龙含泪笑道:“哥哥,仙儿好着呢,只是太想爹爹妈妈了。”
夏宇龙替张仙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心疼地道:“仙儿别哭,叔叔婶婶不在身边,还有哥哥在身边,还有芯儿在身边,有谁欺负咱仙儿,哥哥揍他。”
这话张仙从小听到大,却怎么也听不烦、听不腻。
这次也不例外,她破涕为笑,指着旁边闷闷不乐的大胡子道:“是这位胖子大哥,胖子大哥每次都会欺负我,哥哥替我揍他!”
大胡子明显躺着中枪,一脸的难为情,支吾道:“我……我……”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指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张仙笑道:“你紧张什么,我哥哥可是把你当成了自家的兄弟,怎会打你。”
“嘿嘿……”大胡子憨憨地笑了,“这个不用说,咱也知道,龙兄弟宅心仁厚,怎么会对像我这样这么有爱心的中年油腻大叔动粗……”
话说间,天空中传来了巨鸦那刺耳的“呱呱”叫声。
大胡子眼前一黑,轻抚着刺痛的脑袋,半蹲了下来……
沉痛地念道:“梦里游览巴黎如画,醒时却在远方之榻,憧憬光景如华,感慨生命如花,窗台上却已堆满海沙,秋风尽扫落叶纷飞下,枝头孤鸦呱呱,诉尽我的牵挂,落日西沉碧海剩晚霞,提笔思绪如麻……”
话音未落,大胡子已扑倒在沙滩上不省人事了,他的眼角还挂着泪水,双唇没有半点血色,黝黑的脸色亦是惨白如纸,像是入了膏肓的病人。
大胡子一向是以硬汉和“猛男”自居,为何巨鸦的叫声让他这么不堪一击,而且在极度忧伤之时,竟能念出这些文绉绉的话来,着实令人大感意外。
夏宇龙抢上前去,把他扶起来靠在了沙堆上。
张仙俯下身子,替他把了把脉。
蓝芯也已将冥阳纯火燃烧于指尖上,随时听候吩咐。
片刻,张仙笑道:“不碍事儿的,胖子大哥这是惊吓过度所致……”
说着,她将土方袋子从腰间解下,向苦海中抛去。
几个喘气儿的工夫,土方袋子随着张仙指尖的挥动,自苦海中窜出,又回到了她的掌心……
她将袋子在掌心掂了掂,说道:“此水奇冷无比,别把他给冻坏了。”
蓝芯将冥阳纯火在土方袋子上炙烤了半会儿,里边的水由奇寒变为了冰凉。
张仙又将土方袋子往空中抛去,袋口翻转朝下时,里边的水全都倒了出来,往大胡子脸上泼去。
大胡子全身颤抖,猛然坐起身来,喷出了一口水……
嚷道:“哎呦呵,这味道怪怪的,是哪个王八犊子又在我头上拉屎撒尿了!”
他的手指正搓着脚丫子,一副粗汉的模样,那些文邹邹的东西算什么,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
张仙说道:“还说风凉话,没有这苦海里边的水激你,怕是你醒不来了吧!”
大胡子定了定神,环视着夏宇龙他们,说道:“我受不得这乌鸦的叫声,它会让我梦到遥远的未来,悲痛欲绝的未来,梦境中,我竟出现在了法国的埃菲尔的铁塔下,我在法国留学时,一只乌鸦经常到我窗前讨食吃,之后我们就成了好朋友,后来,我回到了香港,它飞过大洋,也跟到了香港,见到它时,它已瘦得不成样子了,而且满身伤痕,听到它凄厉的叫声,我哭得十分伤心,从梦中醒来。”
张仙不大相信大胡子说的话,但见他说得如此认真,也没有进行反驳。
她呵呵一笑,道:“想不到胖子大哥还会作诗,真是看不出来,那诗定又是在哪里偷学来的吧?”
大胡子一脸茫然,问道:“作诗,我能作什么诗……”
突然,他咧嘴一笑,又嘚瑟起来,“能让仙儿妹子对这诗念念不忘,说明这诗一定很有水平,一定很吸引人,一定很威力古了,哈哈哈哈!”
张仙瞪了大胡子一眼,冷然道:“德性!死胖子真会编故事,就冲你这嘚瑟劲儿,你说的话没人信。”
蓝芯也道:“胡大哥,能不能认真些,改改你这爱嘚瑟的怪脾气。”她一针见血,也不给大胡子留任何情面了。
大胡子关掉了那两排不太整齐的大门牙,心道,等到了未来的香港,定让你们吃香蕉,又大又长的香蕉,妈拉个巴拉的。
唯有夏宇龙相信大胡子的话是真的,因为方才他也同样经历了前世的事情,他对大胡子的前世更是着迷了……
提声问道:“胡大哥,能告诉我们您前世的事情吗?”
夏宇龙想知道是不是与地魔说的那样,胡大哥是地魔的兄弟。
“前世”二字刺激了大胡子敏感的神经,想起苦海之水的映照下,那凶神恶煞的面容时,他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他看着夏宇龙哭丧起来,道:“好兄弟,在我的梦境里可没有前世啊,只有遥远的未来,这巨鸦的叫声竟能将我带入更深的梦境中,但时间却是十分的短暂,经不起这一惊就又回到了现实,我真想一直沉睡在梦境里啊……”
他努力地回想起梦境里的点点滴滴,脑海深处又传来了一阵阵刺痛,记忆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夏宇龙沉思片刻,说道:“《天婵悟梦》古书中有记载,悲梦何处销魂,思物为路点灯,刻骨铭心悲梦里,念念不忘相思物,一梦一醒一今生,一生一死一转世。”
大胡子“哦”了一声道:“我总算是有些开窍了,我想,这思物一定就是我梦里出现的那物了,就是我梦里的那只乌鸦,我说的对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