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夏宇龙打累了,也把自己的胸口打疼了。
但他胸口上的那条蛟龙却依旧安然入睡,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他无奈至极,仰倒在地上,仰望着苍穹,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唉!”他无奈地叹出一口气,自言自语地问道,“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为何我会变成了这副模样?”
过得片刻,他激动的情绪已有所平复,但他目光呆滞,任凭泪水自眼角流淌。
此刻的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是认命了吗,还是在蓄积力量,打算与命运抗争到底?
狗娃将他扶了起来,安慰道:“大哥,上天让你如此,就面对现实吧,你看,大哥一定是天龙转世,有龙身护体,是多好的事情啊,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夏宇龙牙关紧咬,闭上了双眼,此刻他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他的身份。
他的身份就像隔着一层薄纱,看似近在咫尺,却又是那么遥不可及。
这是最让他懊恼的地方,没有之一。
此时,山下传来了吵哄哄的声音,直奔山上而来。
狗娃起身,向山下看去,只见有十几个难民,正领着镇上的一群人已爬到了半山腰。
其中有人骂道:“娘的,这两个狗崽子,整天装神弄鬼!”
“不仅吵得我们半夜睡不着觉,还把我们镇上搞得乌烟瘴气。”
“等找到了他们,得拿出点颜色给他们看看!”
“最好是把他们给暴打一顿,嗯,先打断他们的腿,再听候发落。”
“哼,还有啥好发落的,两条路给他们选,要么滚出我们菊花镇,要么把他们了结在这山上得了,反正官府又不管事!”
镇上的那些人来势汹汹,他们手里还拿着锤子、镰刀、锄头等农具。
如果他们不说出这等恶毒的话来,狗娃还认为他们是到山上来劳作的。
“啊,是来抓咱们的!”
狗娃惊慌失措,容不得半点多想,急忙退了回来。
“大哥,我们快走,别被他们抓住了!”
他搀扶着夏宇龙,要从相反的方向往山下退去。
但没走出几步,林中窜出了几个手持锄头的彪形大汉,拦在了他们身前。
“你,你们想干什么?”狗娃不敢直视,颤声问道,“你们是来抓我们的吗?”
这几个彪形大汉面色极为难看,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
其中一大汉喝道:“想跑,没那么容易,王大仙说了,你们都是妖,把你们捉回去,他要斩妖除魔,为菊花镇积阴德。”
另一大汉也喝道:“你们出现,搅得我们镇上鸡犬不宁,你们不是妖是什么,今天我们要斩妖除魔!”
狗娃争辩道:“我们不是妖怪,你们不要乱来,我大哥是龙人,他很厉害的,我们不想伤害你们。”
那领头的大汉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夏宇龙胸口上的蛟龙……
轻蔑道:“是吗,就他吗?哼,在身上画了一条大虫,就自称是龙人?看你们这副邋遢样子,就不是好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另外一名大汉“呸”了一声,应和道:“猪在鼻孔上插了两根大蒜,就真把自己当成大象了吗?”
第三名大汉也轻蔑地道:“我倒想问问,谁有这么好的技艺,竟画得如此的逼真,我也想让他在我身上画一只老虎,那我岂不成了猛虎了吗?”
话毕,几名大汉相视着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不再废话,抡起锄头,向夏宇龙和狗娃扑了上来。
身后的那几十人也都登到了山顶,这小小的山头上,已是人满为患。
刹那间,山顶上尘埃四起,喝骂声此起彼伏,乱成了一团。
待尘埃散尽,夏宇龙和狗娃已被众人捆绑得严实。
麻绳有拇指般粗,紧紧缠绕两人的身体,足有一百多圈,将他们身上勒出了血印。
夏宇龙心中很是不服,冥冥之中,他感觉到自己身怀绝技。
但脑袋里却空空如也,怎的也想不起半招半式,更使不出任何内力。
他看着狗娃,颇为内疚地道:“兄弟,是大哥连累了你,大哥对不住你!”
狗娃却笑道:“大哥又何故过分自责,小弟一生卑微,承蒙大哥不嫌弃,认小弟做兄弟,能与大哥共生死,是小弟的福分。”
听了狗娃的话,夏宇龙更是愧疚难当,憎恨自己的弱小和无能。
“呸……”
“呸……”
二人被众人唾沫染身,随后被几根棍子架着,往镇上王大仙的府邸抬去了。
王大仙踮着脚,在道观门口已等候多时。
说起王大仙,此人的境遇与姚半仙颇为相似。
早些年间他也是云游四海,到处求仙拜道。
如今他已是过了古稀之年,在道法仙术上的造诣也颇有建树。
他的相貌与姚半仙也有几分相似,均是尖嘴猴腮的模样。
唯一不同的是,他身穿一件棕黄色八卦道服,双手怀抱一把小小的佛尘,不时地撅着嘴,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王大仙行走江湖多年,他学到的唯一绝活便是,手中的佛尘随心念千变万化,这也是镇上人最钦佩他的地方。
有一年夏天,镇上闹蝗灾,庄稼面临颗粒无收的绝境。
镇上的人都急坏了,王大仙主动提出,要为镇上消除蝗灾隐患。
他来到田间地头,将佛尘往空中一抛,佛尘幻化无数只飞鸟,将蝗虫一扫而尽。
从那时候起,王大仙成了镇上的活神仙。
哪家有丧事都会请他做法超度,哪家有人碰上了不干净的东西,也会请他前来扫鬼出门。
他只要将佛尘幻化灵符,烧化后兑上酒水,让中邪之人服下,便可药到病除,可谓是神奇至极。
因此,镇上的人都称呼他为一声“大仙”,要比“半仙”要高出半个名头。
就在昨天夜里,夏宇龙的嘶吼声,惊动到了王大仙道观中炼丹炉上的八卦罗盘。
罗盘指针发生逆转,直指东北方向。
王大仙掐指一算,不由得吃了一惊……
唉呀,此人龙气缠身,但龙气中却隐含着邪魔之气,定是只妖龙。
如果不将之除去,这平静的菊花镇怕是永不宁静了,而且还会陷入一场劫难。
不如将之擒来,投入炼丹炉中,将妖魔去之,再炼制成丹药。
这龙丹之药可遇不可求啊,如果丹药炼制得好的话,还可求他个长生不老之身,岂不美哉……
王大仙的思想挣扎了好久,他决定冒死一搏。
于是怂恿镇上的人,上山抓夏宇龙去了。
对于这些逃难的人,镇上的居民十分厌恶,他们的到来,破坏了镇子的安宁。
灾难和瘟疫恐怕也将接踵而至,不如趁此时机,杀鸡儆猴,将他们赶跑了事。
昨夜,夏宇龙那撕心裂肺地嘶吼,吓坏了镇上的人。
加之王大仙让两个徒儿乐不疲此,挨家上门煽风点火,镇上的人一呼百应,倾巢而出抓去夏宇龙去了。
众人抬着夏宇龙和狗娃,穿过了菊花镇大街,径直往王大仙的道观奔了去。
王大仙的道观,位于菊花镇西北角。
那是一个规规整整的四合院,院子并不大,仅有两个堂屋面积大小。
院子中间,安放着一个炼丹炉,炼丹炉呈葫芦状,表面的朱丹漆颜色陈旧,有一半已经脱落了。
丹炉口远远高出四周的房屋,且炉口处常年青烟缭绕。
远远看来,便知道此处是一座道观,一座不怎么起眼的道观。
只见王大仙怀抱着佛尘,斜眯着眼,矗立于道观的门口。
身后站着他的两个徒弟。
二人一脸幼稚,看起来也仅有十二三岁的年纪。
他们身穿白色长袍,身长已齐王大仙的肩部。
二人均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往大道方向看去。
王大仙一脸严肃,他掐算着手指,微微抬头,斜眼向悬挂在丹炉上的八卦罗盘看去。
只见罗盘上的指针猛烈地抖动了起来。
他呼出一口长气,从容地捋着下巴上那雪白胡须……
如释重负地笑了,说道:“太好了,他们来了,他们成功了。”
话毕,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从前方路的尽头传来。
紧接着,一大群人出现在了路的转角处。
这正是镇上的居民……
他们争先恐后、相互挤压、抢着杠子,合力抬着夏宇龙和狗娃,飞一般速度,往道观这边而来。
在王大仙身后,那个子最矮的徒弟激动万分。
他扯着嗓子,喊道:“师父,您老人家快看,他们真的来了!”
王大仙点着头,应道:“嗯,知道了,别总是一惊一乍的,让人看见了多不好,为师也是心惊得很啊,还有,别老是称师父老人家……”
想到要练出天龙之气的丹药了,他心里也是翻江倒海的欢喜,只是城府颇深的他,不露于言表罢了。
很快的,众人便将夏宇龙他们二人抬到了道观门口。
那领头的笑道:“大仙,人给您带到了,怎么处置是您的事情了!”
“好好好,先让我瞧瞧!”
王大仙抢上前去,查看了二人身体。
当看到夏宇龙身上的蛟龙时,他为之惊颤,喜欢得要紧。
这小子可是天龙转世啊,他轻轻地抚摸着蛟龙身上的鳞片,突然又将手缩了回来。
他捋着花白胡须,又陷入了犹豫之中,他莫名其妙地担心害怕起来。
“大仙,您看这两个小子如何处置?”身旁一中年大汉问道。
“哦,先不急,容我再想想。”
王大仙回过神来,沉吟片刻,又道:“把这龙小子先带入我房中,我有话要问他,这花脸小子关入柴房,让他自生自灭吧。”
夏宇龙抬起头来看着王大仙,一张极为熟悉而慈祥的脸庞在他脑中闪过。
这便是姚半仙的面容,他悲喜交加,朝着王大仙喊道:“爷爷,爷爷,快救我,快救我……”
“爷爷……这小子认识我吗?”王大仙一脸疑惑,在心里嘟囔起来,“我们以前有见过面吗?”
突然间,大街上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又一群人从转角处涌出。
他们身穿各式各样的道服,但手里都提着明晃晃的利剑,喊杀着往道观这边疾奔而来。
那领头的正是乾山派大弟子左天阳。
王大仙知道,来的是江湖各派。
有茅山派、乾山派、道仙派、巫山派、坤魂派。
总之,除了乾坤派,其他江湖各派都来了,而且来的人还不少,约摸三四百号人。
他们杀气腾腾,让王大仙胆寒。
让王大仙感到些许慰籍的是,各派的首座并未出现。
他行走江湖多年,对各派首座的道法,多多少少是有所了解的。
如果各派首座联手,仅凭他道观里这几十号人,根本没有胜算的可能。
王大仙站直了身子,一脸镇定地走上前去。
在心里,他为自己打气道:“哼,来的都是些小喽啰,全是些乌合之众,不足畏惧,况且我还有镇里的人帮忙,没什么好怕的,也别让镇上的人小瞧了自己……”
想到这里,他提起佛尘,拱手笑道:“各派人士匆匆赶来,有失远迎啊!”
左天阳抢上前来,提剑便刺,喝道:“把那小子叫出来,便可饶你不死!”
王大仙早有准备,他手中的佛尘随意念而动,瞬间幻化成一把青色利剑,紧握于掌中。
“当”的一声,将左天阳刺将而来的利剑格挡了开去。
他哈哈一笑,问道:“你说的是哪个小子?”
“叫你爷爷的那小子。”
“哼哼,我与他素不相识,他就是个傻子!”
“那是最好,我们奉姥姥之命,前来捉他回去。”
“我先捉来的人,岂能任由你们拿去?”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说话之间,两人已过了十余招。
冲锋在前的各派弟子,挤进了道观大门,争先恐后地要去捉夏宇龙,来到院内与镇上的人遭遇了。
见状,王大仙的两个徒弟甩出利剑,将还未跨入大门的各派弟子吓退,合力将大门关上了。
就这样,各派弟子被分隔在了屋里、屋外。
王大仙的这两个徒弟功夫颇有造诣,面对恶战,有不怕死的气魄。
确切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二人挥舞利剑,在门外御敌,很快就杀倒了一片。
……
如今的左天阳,功夫大有长进,再也不是只会那招“淡扫蛾眉”的毛头小子了。
他已拜李木锋为师,得到了李木锋的真传,每招每式不仅快如闪电,而且极为阴狠邪毒。
王大仙手中佛尘幻化无穷,变成各式各样的利器,应对左天阳捉摸不定的招式。
他一边往后避退,一边说道:“你这后生,是乾山派的弟子吧,为何出手这般阴毒,我与你师父周萧子,在年轻那会儿也有些交情,他是个风度翩翩的正人君子。”
“废话少说,老子已自立门户,你这老怪物,看你面相也不是个好东西!”
左天阳恶语伤人,手中利剑直刺而来,逼近了王大仙的颈部,“再不把那小子交出来,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王大仙已退到了一颗大树底下,“砰”的一声,他后背重重地撞在了树上。
左天阳手中利剑紧逼,剑刃上妖黑之气四溢,剑尖已刺到了王大仙的喉咙,还有二指就要见血了。
说时迟那时快,王大仙将头微微一转,利剑贴着他的皮肉划过,仅有发丝间的距离。
呲的一声,利剑深深地刺进了树干里。
左天阳拔剑……
趁此时机,王大仙手中的佛尘幻化为一把利剑,干净利落地刺进了左天阳的腹部。
本以为左天阳会就此命丧利剑之下,但他幻化妖烟,消散在了空气中。
眨眼之间,妖烟在十余步开外聚拢汇集,左天阳在妖烟中已然成型。
他迅速抬起右手,掌心微微转动,一股暗力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