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收到沐清歌来信,他本拟冲入县城救走阿生,长辈们不肯放人,僵持不下时,七师叔便递来这令符。
若事不谐、即将沦落敌手,便擎出此令符、自称漕帮赘婿,便能反败为胜……然而如果事后不认,龙头便要亲来阉了他。
现在,这个保命符,也用不上了。
七师叔随手将令牌接过,淡淡道:“我听说了……有没有后悔?如果答应入赘,那孩子想必就不会死了,临县今天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有一点吧,但临县今日的事情,并非我的责任,我也不会过分苛责自己……天下惨事,倾尽所有纸笔也难写尽,但全都有头有主。”
李白龙直起身来,直视七师叔的双眼:“……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七师叔心中觉得纳闷,可她想问的问题并不是这个。
望着在地上铺好的占地巨大的布料,布料下面还有一个巨大的圆柱支撑,好像是在搭一个帐篷,她径直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李白龙简短地回答:“闻人琢欺人太甚,又兼欠下血债,我要报复。”
七师叔冷笑一声:“锋林火山势大,如果你报复过猛,对方的反击你便扛不住,如果报复轻了,伱念头又不通达,有什么意义呢?”
“师叔看着就好。”
“我只是想知道……不,我只是想理解一件事。”
漕帮马小姐的目光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似是想起了她直至现在都绝难释怀的刻骨铭心事,那件事情颠覆了她的世界,改变了她的人生,让她的余生都在痛苦的毁灭中度过……她不理解,她直至现在都不理解。
“为什么。”
她询问道:“你如果想要潜伏隐忍,就应该当做无事发生,以待后来。你如果要念头通达,就应该接受漕帮善意,然后痛痛快快地报仇……为什么你们什么都不选,偏要选第三种最坏的选项?”
“两个谬误。”
李白龙整理好了地上的布料,又从马车中取出了一个庞大奇怪的金属物体,上面形似莲花开放,下面是个巨大的罐子,装满了液体。
他细致地用各种线和金属将它与庞大的布团连接固定。
“其一,入赘漕帮,漕帮可能会最大限度让我去出气,打闻人琢,嘲讽他,羞辱他,让他颜面扫地,我想都没问题……可漕帮不会允许我报仇。”
怎么不会?
七师叔先是惊讶,然而望着李白龙越发放肆的笑容,她心中一震,若有所悟:“……你想怎么报仇!?”
“第二个谬误,这第三条路,不是最坏的选项。”
李白龙没有回答问题,而是继续解释,与此同时,大日神芒从指尖迸射,那巨大的金属灯盏被点燃,骤然亮起凶烈火光。
他伸脚一勾,地上铺展的巨大布团被巧劲掀起,宛如庞大的云团充溢空间,漫天鼓荡,撑起一片虚空,最下方是猛烈燃烧的焰光。
那云团掀起之后,并未迅速下落,受热的空气充盈鼓舞,将致密厚重的布料撑起,气流转动,渐渐撑起巨球的形态、全数浮向空中。
露出了布料之下的圆柱。
那是一个大竹篓,与撑起的云团以线缆相连。
七师叔本就聪慧过人,见此情形,先是惊讶。
而后便猜出了李白龙的计划。
即使漕帮贵女,也被这个计划惊到,她不可置信道:“你疯了!”
李白龙哈哈一笑:“七师叔,我做了漕帮女婿,龙头允许我做这事吗?”
七师叔张口结舌。
“这次允许,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我能继续搞这么大吗?”
并无话说。
“那这漕帮赘婿,不做也罢!”李白龙邪魅一笑,翻身跨入筐中。
浮力充盈,遥遥欲起,这本是世间最寻常不过的力量。
七师叔念头纷乱,似是看到了另一个疯子,她咬牙道:“你这么做,没有漕帮庇护,更是死路一条……还说没有发疯!你们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呢?
李白龙身在筐中,望着外面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