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毒与药(3 / 4)

天命之上 风月 1485 字 1个月前

“有件事情,我忘记告诉你了……”

兼元几乎笑出眼泪,断续的说道:“或许是你有所误解了,可之前你所经受的烛照之式并不是指向滞腐的秘仪啊。”

他停顿了一下,笑意越发狰狞:

“恰恰相反,那是余烬之道传承了数千年的精髓才对!即便是我这个主持者,也难以知晓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东西。因为它所映照出来的,是你所想要看到的未来,你所想要创造出的世界。

它所指引的,是你心中想要走的路……

可你所看到的,又是什么?”

他嘲弄质问:“——是毁灭还是死亡?!”

季觉毫无动摇,冷漠怒视,“在这之前以滞腐之说灌输的,难道不是你么?”

“区区三日之功,如何同你诞生至今所坚持的人生相比?如何比叶限对你日积月累耳提面命的教导?”

兼元踏前一步,俯瞰着他,一字一顿的发问:“这其中有几分是我的引导?有几分,是你心中的真实所想所求?又有几分,是你的本质所流出?

你所看到的,难道不正是剥去粉饰和伪装的自己么?!”

就这样,在季觉的沉默和呆滞里,他欣赏着那一张漠然神情所隐藏的动摇和怒火,笑意更甚,如同看着炉中渐渐淬炼完成的利刃一般。

“我早说过,工匠从不会弄错素材。

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怪物——”

兼元弯下腰来,和季觉对视,碧绿的眼眸之中光焰涌动,戳破一切伪装:“我从未曾见过如此扭曲的灵魂,从未曾见过如此矛盾的构造。

你的心里是空的,你对一切冠冕堂皇的东西嗤之以鼻,以一个不存在的东西为支柱,如同囚徒一般,画地为牢。

我看得见。

你就像传说中的西西弗斯那样,日复一日的循环,疲于奔命的向前,却不知去往何方,又不敢停下。

直到有一天,自己彻底面目全非为止……

正因为如此,你才会如此痛苦,如此渴望死亡!”

“无怪诸多大孽如此钟爱于你!同你这样追逐虚无的家伙相比,我这种丧心病狂的家伙又算得了什么?”

兼元伸出手,指向季觉的心脏:“滞腐的傲慢,绝渊的虚无,狂屠的疯狂,漩涡的荒芜、塔的扭曲,狼的饥渴,都在这里……

你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即便看似多么顽强的挣扎,总有一天,谁的生命你都不会在乎,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你终将成为这样的怪物!”

季觉沉默着。

没有回答,宛如冻结。

自这寂静里,他像是听见了自己的心跳,自哀鸣的间歇起落,如此低沉。血液流淌在血管中,像是潮汐冲刷海岸,回音空旷。

以至于,没有听清兼元的话语。

或许他说得对,这就是自己的本质,这就是自己隐藏在笑容之下的丑陋模样,他就是这样的怪胎。

他不能再去逃避。

可那些都不甚重要了。

他的视线被更重要的东西所吸引了。

就像是穿过了兼元的阻碍一样,他专注的凝视着,那些孽化污染之中显现的飘忽幻影,逝去者们最后的残留。

那些陌生又模糊的面孔。

争斗推搡,亦或者是后退逃亡。

哭喊、咒骂、呼唤亦或者呐喊,却听不见声音。

就像是在泥潭中徒劳的挣扎,徒劳的向外伸出手,一次又一次,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

只有彼此相拥时,眼泪坠落。

穿过了他的手掌,落在地上,溅起最后的一缕幻光。

季觉低下头来,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再次伸出的手掌。

空空荡荡的掌心,依旧一无所有。

如此徒劳。

可他却忽然笑起来了。

嘲弄咧嘴。

嘲笑兼元,也嘲笑自己。

“不。”

他抬起头来,向着眼前的宗匠展示空无一物的手掌,告诉他:

“我在乎。”

死寂,兼元没有说话。

只是俯瞰着他,眼神渐渐冰冷。

就像是看着一颗终究不可雕琢的朽木,炉中的利刃覆锈蒙尘,自得其乐的溶解为扭曲的模样。

终究是……

不可救药!.轰!!!九天之上,天瀑喷薄,漆黑的孽潮漫卷,洒下,渐渐吞没那一片稀薄黯淡的白光。轰鸣声里,天元之律令浮现裂隙,一道,又一道……

千疮百孔。

于是,漆黑的雨水落下,渐渐淹没整个残破的城市废墟。

落入卢长生的手中。

“看啊,陶公,尘世之肮脏,人心之恶孽,譬如海洋。”

幽暗虹光之下,卢长生垂眸凝视着掌心中那一滴滴宛如毒液一般的孽化精粹,好奇的发问:“为何汝等上善之辈,却不愿意去看一眼?”

陶公沉默,依旧无言。

只有卢长生抬起头,沐浴着邪孽之雨,漫天虹光扩张,愈显幽深和诡异。

如是,俯瞰着渐渐被雨水所笼罩的世界,那一道道冲天而起的孽化狂潮,再不克制,仰天大笑。

“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问题。”

那低沉的笑声自天穹之上扩散,响彻泉城,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既然此世由上善所造,那孽物又因何而成?”

“直到我终于想明白另一个问题——不是人投身于孽,而是孽铸成于人!只有活不下去、想不明白、走不通路、容不得身的人,才会投身于孽中……

可这些人是孽物所造就的吗?

难道在那之前,他们所领受的,不是汝等上善之恩德么?!”

无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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