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箱子很复杂,但终究只是木制的机关,运用了许多奇形的卯榫结构,必须熟知内部结构的所有可能才有可能打开,但李可似乎在解谜和推断上别有天赋,那并非是从步骤推导结果的天赋,反而带有一种先验的隐秘快乐。
当经过了二十一步扭转,零件四散解落,李可才意外的发现一些分布两端的零件果真如她预想的那样是一体的。由于过度复杂的密闭结构,盒子的储存空间反而很小,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本末倒置。
但李可却从地上的零件堆中发现了一张叠起来的小小照片,那是自己正抱着一个孩子笑着,随即她才意识到,那图中的并非是她本人,而是她的姐姐,而被抱着的那个孩子则是自己。
背景是一个老式的游乐场,李可隐约能想起紫藤市确实存在类似的地方,但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发现自己已经流下了眼泪。她并不感觉特别的悲伤或是感动,甚至没带来多少多余的感情,但她姐姐的存在确实得到了真实的实证。
自己是被抛弃的吗?还是姐姐在外遇到了什么麻烦?自己还有其他亲人吗?直到确认这一点前她几乎没有仔细想过这些问题,就像将死的富翁急于寻找继承人一样,李可也迫切地想见到自己的姐姐,那个和自己外貌极其相似的人。
诅咒,李可立刻回想起了这个词——从叶墨茜的话语里,她隐约察觉到了某种暗示,似乎是无意识地说法,又或者是刻意的伪装。达到不可能的愿望只能去做不可能的事情,也就是说,解决诅咒和找到失踪的姐姐,这两者本身具有着某种奇妙的因果联系。
叶墨茜似乎从那个盒子上理解到了什么,但反倒急于阻止李可打开它,这种反作用一样的话语中的暗示很难逃脱李可敏锐的感觉。但是该如何解决诅咒呢,战胜无形的敌人果然很困难,是会来加倍的霉运?还是别的什么?
“这是在干什么?”张护士推着装着水和药品的推车走了过来。
“我在做好防护。”李可头顶着铁桶,一手拿着收音机,“金属似乎能隔绝外来的电波影响,防止诅咒影响我的大脑。然后这个收音机我准备了除咒的磁带,两面可以切换使用。”
“嗯很认真的样子啊。”张护士抽着脸笑着把药递了过去,“这是今天的药,快吃吧。”
李可伸手拿过水杯的瞬间,举起水杯时却感到一阵无力,水杯从手中滑落,玻璃的杯底磕在铁托盘上碎了一角,玻璃的碎渣刺进了李可手指的根部。
“抱歉,把水给洒了。”
“这个没关系——手没有伤到吧。”他从推车下拿出碘酒,“我给你擦擦吧。”
李可伸出手,让张护士挤出伤口里的玻璃渣,再擦上碘酒消毒,她看见张护士端详着自己的手臂,露出某种古怪的神情,随后再度帮李可服下药,推着车离开。
在他走后,李可也看着自己纤细的手臂,骨骼分明,她感到一种深深的疲劳感,但这一天还有更多的事在等着她。
首先是睡午觉时病床的一只腿突然断了,让李可午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下。其次是在饮水机打水时热水的出口管上裂了一道小缝,滚烫的开水直接从水管从迸出,烫伤了她。再然后是她偷偷溜进井梯里时正巧没油了,直到工作人员例行来加油时才发现了她。最后则是厕所隔间的门锁坏了,她只好用收音机开到最大声放着除咒的经文,终于引来了一个护士把门拆了下来。
如此多的巧合往往就不会是巧合,而是某种隐藏更深的规则,就像在孤儿院里,大扫除和食堂加餐同时进行,多半预示着有某个慈善家要来捐赠。
而到了夜里,李可难以入眠,她听见楼下的汽车警笛发出尖锐的鸣叫,随后唐突地归于寂静,某种氤氲飘绕的寒气出现于六月的病房,让她怀疑是不是疗养院的中央空调坏了,她走出病房,却发现走廊不像往常一样保持着温暖的光,而是慢慢地黯淡下去,在似乎能看见的走廊尽头则变成了彻底的黑暗。
李可大声呼唤几个她所亲近的护士,却又担心那不知形体的诅咒会变作他们的样子过来,但声音终究只是绕着弧形的走廊转上了一圈,从她的背后冷不丁地袭来。为了壮胆,李可打开收音机里除咒的经文,扶着墙慢慢地走着。
到了她之前所见的黑暗处,但实际去到却并不像所见那样昏暗,还是依旧亮着,而刚刚的来处则陷入了黑暗。狭小的走廊地毯上不知为何堆叠着一些古怪的石头,那是尖锥状的角组成的正四面体,每个将近有一米高,材质粗砺,像是某种铁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