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楚玉成的迟疑，在另一间考室，张林虎却在飞快地口述任命班长、战斗小组长，显得胸有成竹。

从来就没有绝对的秘密，张林虎很庆幸自己有父亲的指点。

东点陆院学员在一、二年级时没有假期，如同在服兵役一般；到三、四年级才能享受一年一周的春节假期。不过张林虎今年的春节几乎禁足在家，因为父亲张洋需要时间详细地为他讲解这场毕业考试。

半年前的张洋身为一名资深上校，刚获得军中提名，成为了晋升将官预备人选。人逢喜事精神爽，那一阵的张洋由里到外都处于亢奋状态，书桌上摆个烟灰缸都务求最佳位置。对儿子的期望值也越来越高，虎父无犬子嘛！

张林虎犹记得父亲笔挺地坐在自己面前，一副严厉的表情：“东点的考试内容属于机密，所以我不能临时在书信、电话里告之你！”这自然是为了防范因泄密获罪。“想当年我也毕业于东点，”也许是回忆起了学生时代，张洋的表情柔和了些：“最后毕业成绩排名第七十九！——这才有机会被分配到军中王牌劲旅，从此晋升一路顺利。”

一步迟，步步迟。张林虎心领神会，认真聆听。

“你们最后一场三个小时的联网考试，就是评估毕业学员做为一名基层军官的合格程度。战场场景是电脑题库随机抽取的，但是第一个考点、也就是第一道题，总是固定不变的，那就是让你为全班同学排名。”

这是阳谋！考的是学员是否有识人之明，任人用人有没有公心。学院自有一份毕业学员的综合排名，但这是机密。让学员在考试中为同学们排名次，这道题目想拿高分，自然必须契合学院的秘密排名，而且要和同班大多数同学选择的排名一致。前者是必须，后者是参考。

张林虎还是很聪明、肯动脑筋的，他想到了一点：“父亲，有没有一种可能。比如某个学员平时表现比较捣蛋，在学院的秘密排名中名次很低，但同学们都欣赏他，一致认为他的名次高——那怎么判分呢？”

“这个可能性很低，但确实有。”张洋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你的同学们有这样的一致看法，那就是参与秘密排名的老师没有识人之明了，学院会对他有相应处分。至于考试，如果考生答案都一样，这一考点的判分高低会影响整体排名吗？”

张林虎的思绪回到考场，有了父亲提供的学院保密排名资料，他相信自己这道题一定能得高分。这场毕业考试，楚玉成一定会输给自己。只不过在口述任命楚玉成为三班班长时，张林虎心里还是有点别扭，如果没有父亲的提示，他绝对不会重用自己一直追赶的对手。——就让他当个普通士兵得了。

在另一间考室里，楚玉成其实只迟疑了一瞬。拿破仑有句名言：“一头狮子带领的一群羊，能打败一头羊带领的狮子。”要让战斗力最大化，同学四年大家公认最优秀的前几位自然应该任命为班长，可是再往下十二名战斗小组长就不好定了，同学们都很优秀，一瞬间如何能精确排名到这地步？

楚玉成突然灵机一动：“命令！任命一排一班班长李雄，二班班长胡近东，三班班长张林虎，四班班长杨坤武！”等电脑画面确认了口述内容，楚玉成又迅速发布了第二个命令：“各班班长即刻推荐本班战斗组长人员名单！报我审核通过后任命。”

这回轮到电脑迟疑了，延后数秒才给出了一份推荐名单。楚玉成飞快浏览着，做选择题总好过简答题，饶是如此，他还是否决了五个感觉不适合的人选。

全排编组完毕，电脑又迅速给出了作战任务：摩托化开进，强行军2公里，在坐标“xx，yy”的迷雾山谷集结。楚玉成冷静完成战斗动员，指挥四辆步兵战车出发了。这些都是平时课程学过的内容，沿途“敌情”不断，楚玉成及时果断处置着。似乎很凑巧，前几天教世界军史的杨锐副教授和他闲谈过几句，言犹在耳也大有深意：“兵贵神速，战场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宝贵的。所谓谋定而后动，那说的是将校级指挥官，你们身为基层军官，别成天想那些没用的。除了服从还是服从，执行命令要快，要坚决果断！”

楚玉成有点猜测：如果自己在行军任务中处置“敌情”够快够好，那就会节约出宝贵的考试时间，自己就有可能比别的学员提前进入下一个虚拟场景。

考试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电脑判定楚玉成的行军任务结束——他指挥的一排四辆步兵战车已经顺利抵达迷雾山谷集结坐标。新的任务也来了：一排担任全连主攻，攻占迷雾山谷的制高点——石岭。

楚玉成皱起眉头：“我要查看石岭地图。”电脑画面一转，石岭周边的卫星地图出现了，光标指到地图任一点，相应的坐标和海拔都有显示。石岭孤峰兀立，西北两面悬崖峭壁，东南两面地势稍缓，不过装甲车也上不去，很明显这是要考验纯粹的步兵班排战术了。要设计出一条好的进攻路线，必须吃透地图地形。楚玉成仔细查看着地图，任务说得很明白，石岭独峰上只有一个排的敌军，全连展开强攻，东南方向适合的进攻路线也不止一条，胜算很大。总攻时间是凌晨六点十一分，电脑上显示距发起攻击还有十个小时。当然了，只要楚玉成说一声“已经准备妥当！”，电脑就会立刻把时间切换到凌晨六点。

这应该是演练一场传统的山地步兵战术内容。楚玉成一边下令全排下车集结，检查装备；一边握着鼠标再次浏览卫星地图，不把地图再细细过一遍，他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谨慎的人总有回报。光标在地图上的每一个点滑过，旁边的经纬、海拔数字不断闪烁。楚玉成突然发现了异常：石岭东面偏北处，也就是主攻方向的侧面，距峰顶峭壁下方三十米位置，似乎存在着一个小小的平台。卫星地图、无人机侦察照片没有发现这个数十平米的地方有什么异常。但是侦察情报是十天以前的，如今这里有敌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