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哭泣,渐渐地变得有声。
一抽一抽的拍打在人的心坎上。许黟的脚步停下来,身后的小人没察觉到,下一瞬就撞到他腰部位置。
“郎君,我不是故意的。”牛粪抽着鼻子,有些害怕的说。
他得寸进尺,要郎君买下他,已经是十分对不起郎君了。可看着被他眼泪糊脏的衣服,他内心愧疚极了,怎么还能把郎君的衣服给弄脏。
许黟垂眸看着他,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不用道歉,是我忘了说,而且你不用唤我郎君,叫我黟哥儿就好。”
牛粪呆了呆,有些不明白。
他在被青壮卖到牙行里,不过一日时间,就已经知道很多东西了。
卖到那里去的人,都是要被卖到大户人家里当下人的,下人遇到主家,不能直视主家的脸,也不能喊主家名字,伺候什么身份的人,就按着身份来唤……牛粪不笨,相反,他还有些聪明,要不然也不会认得好些药草,挖了去县城里卖。
他很快就记住了牙人对他们说的话,还说要是他们乖乖的,就有饭吃。
但他心里有事,他没法安心地待在牙行里等人把他卖了去,他要逃出来,去找他的妹妹。
许黟没有说什么,目前要紧的,就是把这孩子带回家处理伤口。
天气炎热,破了皮流血的伤口容易受到感染,发烧就不好了。一个小伤口都能要了人的命,更何况是这看着瘦瘦弱弱,摸着都是骨头的孩子。
许黟没让小孩跟着自己走路回家,而是在外面雇了一辆牛车。
不多时,两人从车里下来,牛粪拘谨地跟在许黟身后,丝毫不敢张望。
许黟想要他自在一些,这个时候也没有特意多说什么,打算让他自己独立地适应新环境。
守家的小黄看到许黟回来了,高兴地“汪汪汪”跑出来,刚到屋门口,见着还有个人跟着许黟,好奇地停下来,小心地凑上前嗅着陌生人的气味。
牛粪是认得小黄的,好几次他看到许黟身边都有跟着一条小黄狗。就是好一阵没见着,小黄又长大不少,瞧着威风凛凛,像极了他村里猎户家中养的狗。
“它叫小黄,是家里的一员,以后你要是在家里,可以跟它作伴。”许黟笑笑说。
接着,许黟带着他去到灶房里,舀了一桶清水,让他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先用冷水擦洗,我去给你找一身能穿的衣服。”
“郎君……”看着许黟要走,牛粪紧张地喊出声。
许黟回头看他,说道:“我很快回来。”
许黟的话很有说服力,牛粪一下子就不害怕了,望了望灶房周围,有两个大架子,上面放着晒着他不认识的药材,锅碗瓢盆不多,但有好些摆放得整齐的罐子。
他很快就把目光收回来,拿着许黟递给他的巾子,脱下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小心地擦拭着四肢。
擦到伤口处,他疼得龇牙咧嘴,在牙行里他忍着不哭,这会伤口肿起来,摸着就很疼。
另一边,许黟回到屋里,在放置旧衣服的箱柜里翻找许久,都没有找到适合牛粪这个岁数的衣服。
无法,他挑了一套棉质的短褐,回到灶房时,牛粪已经擦拭好身体。
瘦骨如柴的身躯让许黟脚步一顿,隔着衣服摸到和赤/裸/裸展现在眼前的感觉是不同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受,在胸腔中胡乱冲撞。
哪怕是情绪稳定如许黟,这时都有种想要揍人的冲动。
他沉着脸不说话,牛粪有点紧张地抱住手臂,小心翼翼地出声:“郎君,我……洗好了。”
许黟对上他怯怯的眼神,压制住心中的怒火,敛起戾气地温和道:“过来,把里衣先穿上,穿好了跟我过来一趟。”
许黟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卷了袖子还是很滑稽,他摸着柔软的里衣,抿了抿嘴角的走出来。
外面的许黟已在药箱中拿出外伤药,看着他出来了,就把他带到自己的屋里,让他躺到床上。
“你身上的伤口要尽快上药,要不然天气一热,明日可能会溃烂。”许黟说着,让他把上衣给脱下来,坐到旁边,用装药的罐子,调了一罐涂外伤的药膏。
牛粪愣了愣,看着许黟的眼眶发红:“郎君,你待我真好。”
许黟勾唇笑:“原先在牛车上,我与你交换了名字,咱们便是认识的人。我今日运气好遇到你,那也是咱们的缘分,既然让我碰到你,那就不会坐视不管。”
说着,看着他眼中流露出来的感激神色,许黟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下端。
“你这额头磕得真狠,就不怕脑震荡了。”
牛粪疑惑:“郎君,什么是脑震荡?”
许黟:“……”
“躺好了,我在给你上药呢。”
看着红肿着的伤痕,许黟脸上的笑意冷不丁地消失,他低声问:“那人真是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