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听着声音耳熟,转身看去。
只见运河中、船头之上立着一位弱冠之龄的年轻人,身形瘦削,面庞俊朗,一身简朴儒袍,并无华丽之饰,却透着一股满腹经纶的气质。
“你是——曾子信?”
王守仁含笑。
曾繁扶催促船家靠岸,上岸之后,对着王守仁深揖一礼,肃然道:“先生,龙场一别,已有一年余不见,不想在此处竟偶遇先生,实乃幸事。”
王守仁上前,搀起曾繁扶,笑道:“当时你随父到龙场听学,你曾问起,人世数十载,是事亲,还是事君,亦或是事自然。今日见你乘船欲向北,这是欲事亲,还是事君,亦或是事自然?”
曾繁扶颇有些激动,言道:“不瞒先生,是代父前往京师访友。”
王守仁笑道:“访友之事不急,走,找个客栈歇歇脚,叙叙旧如何?”
曾繁扶肃然道:“心有瘴雾,正待先生解惑。”
王守仁见曾繁扶出门只带了书童,微微点头,寒暄着找了家客栈,点了些清简酒菜。
“这京报,你可看过?”
王守仁拿出京报放在桌上,推给曾繁扶。
曾繁扶拿起京报看了一眼,笑了笑,从书童背篓中拿出一份京报,恭敬地递给王守仁:“先生,你这是商人牟利,私下找人做的手抄京报,这才是朝廷雕版四方的京报。”
王守仁接过看了看,没有在意板式、字迹等,扫过“罪己诏”后,看向曾繁扶:“如此说来,这罪己诏当真是陛下所发?”
曾繁扶点头:“据说连内阁、六部都不知情,是皇帝亲笔文章,授意京报司加入到第一版京报之中。先生这一路来,定是很少靠岸休息吧,如今此事已震动天下。”
王守仁皱眉:“群臣不知情?”
曾繁扶起身端酒:“据传是这样。”
王守仁难以相信,朱厚照并不是一个英明神武的皇帝,让他承认“我错了”几是不可能之事,他竟然不仅承认了,还写出来公之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