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婶子一愣,抿了抿唇道:“不会的,青哥儿不是那样的人。也就一个老沈家到头了……王六子家我不拦着,王六子本人就别来了。不是青哥儿说的,是我自己做的主。再说这老沈家人和王六子,要是有半分骨气,自己就不该来!”
“你这样想就不对!尤其你是我媳妇,你能做这不公道的事儿?”赵有当越想心里越烦躁,他作为村长,就要尽量做到村子里的公平。可这样一闹,首先是沈青的地位会在村里大幅度提升,大家都捧着沈青,和沈青交好的人地位就高,就能有好活计,能过上好日子,和沈青交恶的人难免被排挤。
再者,他作为村长的威信就会降低:倘若老沈家或者王六子家真的求他说和,他说和不了,是不是意味着他的地位低于沈青呢?偏偏在作坊这件事上,在贵人跟前,还真就是!他现在,可连那贵人的面都没见过呢。
长此以往,整个村子的风气、人情世故都会变了!
桂香婶子听他说了半天,只阴沉着一张脸:“按你这说法,
咱家接了这管事的活儿,还接错了,青哥儿就不该一月给咱一两银子呗。”
赵有当叹了一口气,问题就在这儿了,让他舍了这一两银子,他也舍不得啊!他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就好像明知道这样会出问题,可连他自己都抵抗不了金钱的诱惑,又何况村里其他人?
“罢了罢了,不管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青哥儿不是啥不讲理、作威作福
的人。赵有当和媳妇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挨了一顿白眼,颓丧地倒在炕上。天仍寒,炕依然烧得火热,这次他不仅是后脊梁,整个人都如同被放在火上烤了。
桂香婶子叹了口气,附身帮他脱了鞋袜,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你应当知道,隔壁安康县比咱们这儿水土好,下头乡下有好些府城大官、贵人的都在那儿建了庄子。那些和贵人庄子临近的村子,不都像你说的那样?和庄头关系好的就得利,得罪了庄头一家子都活不下去。”
桂香婶子有远亲在那边生活,遇上个黑心的庄头才真是苦不堪言。而那些村民为了和庄头攀上关系,送了自家姑娘去做小,一朝得势转头欺负起同村的人,也屡见不鲜。
那才叫整个村子的风气都坏了!
“一来咱青哥儿不是那样黑心的人,二来,这事儿凭你挡得了?这作坊就算不建在咱们村,建在隔壁石渠村、下河村,咱村的人一样要去讨好管事的,讨好青哥儿,还失了先机。就算这贵人不来,买了山的那位,过些日子就要建庄子了,还不知道怎么折腾呢。这根本不是你一个小小的村长抗拒得了的,倒不如自己家做这个管事的,把先机握在自己手里,起码我能做到不黑心欺负人,抢人家姑娘给自己儿子做小。”桂香婶子推了推赵有当:“咋,人家都能糊里糊涂闭着眼睛过日子,就你不能啊?”
赵有当只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屋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日一早,赵石头还没驾车出门去采买砖瓦,老沈家的人又上门了。
李娇凤挣了两天一夜的命,终于把孩子生了下来,勉强算是母子平安。也不知道是她赌赢了,还是那县城把脉的大夫真那么灵,竟还真生下了一个小子,只是经了这一遭,孩子身子骨有些弱,哭声都不怎么响亮。
沈老娘在县城伺候着,沈志高急急忙忙赶回村来借车。
“县城医馆太贵了,跟抢钱一样,就这两天一夜,家底都给掏干了,还开了好些药,都没钱抓,到处问亲戚借呢……俺们借了车想把娇凤早日接回来,也省些挑费……”
赵石头捏着缰绳,回头看自己爹娘的脸色。
“给他吧。”终是桂香婶子叹了口气松了口。她顶烦看见沈志高摆出这样的神色对着自家汉子。可不冲他也不冲李娇凤,只冲那刚出生的孩子,就算做一回善事了:“你先去挑些好的定下足够的数目,让店家数够了数,过两天再去拉回来。这边地还没化冻呢,要动土也不是那么容易,砖瓦晚两天再来也成。”
况且这动工也不是说动就动,青哥儿不在意这些没提,她却操着心呢,要找个懂风水的来算个适合动土的好日子,顺顺利利的开工,也好图个生意兴隆。
沈青在县城遇到了贵人,张罗着给村里盖作坊的事儿全村就没有不知道的,自然也传到了老沈家。沈志高低着头,没听完就牵着骡子走了,走了两步又回头看赵有当:“哥,俺家钱不凑手,这借骡子的钱得晚些给您……”
桂香婶子转身进屋,把房门摔得震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