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牙人愣了愣,这样姿容的,一文钱不要免费送的,这都不收?还是不是个汉子?他心里觉得诧异,但嘴上还是回道:“他们被送到咱们安平县,本是要进花楼的。但若有贵人看中,提前赎了倒是也可。”
安平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式的妓院花楼只有一所,是官方开办的。其余的便是有几条胡同做着暗娼生意,码头附近也有花船,这些私人的都不成规模,和官方的花楼不能比。犯官家眷本是要送到这里做官妓,是那杨书办有心捞一笔油水,才使了手段把人提前送到金牙人手中,两厢合作了一番。金牙人能卖则卖,卖不掉的还是要送回花楼去。
听到花楼二字,站在屋子正中的小哥儿和小姑娘不禁抖了抖。
沈青沉思了许多。理性来说,他是一点不想收下这兄妹俩。一来他俩的犯官家眷身份让沈青介意,二来这是两位少爷小姐,身娇体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别说干活了,搞不好
还要惹出什么麻烦,倒要人反过来给他俩收拾烂摊子。
沈青就是想买人,也打算买那些和他一样,出身贫苦干活利索的。
可他若不收,他们俩便要被送去花楼了。
沈青叹了口气,若他从来不知道这件事,那花楼里有多少花娘小倌,也和他没有关系。可人到了他面前,决定权在自己手上,沈青又做不出把人推进火坑的事来。
最终,他认真打量了一番屋子正中站着的两人:确实样貌不错,关键是那通身的气度,就和村里长大的孩子不一样!他围着人转了半圈,才开口问道:“你们可有什么会的?既是官家子弟,可会读书?”
解觅云握着妹妹的手,瞧瞧抬头看了沈青一眼。他心中很是复杂,原本是通判家的小公子,哪怕是个不甚受重视宠爱的庶出哥儿,却也从未在家中受过委屈,金尊玉贵的养到这么大。
然而家中一夕败落,如今跟了眼前这人,竟成了他和妹妹最好的归宿——总是比被送去花楼和教坊司要好上千倍万倍!
他知道那个牙人是为了讨好眼前这位公子,才特意把他们兄妹留下的。他其实应该非常积极主动的讨好眼前这位公子,求他留下自己,以免沦落到那脏污之地,可是话到嘴边,解觅云却怎么也说不出、做不到。
() 他又偷偷看了沈青一眼。其实这人样貌气度已是不错,很是高大英俊。他被关在府城时见过那些来买人的财主,他已经比兄姐们运气好很多了……
解觅云抿了抿唇,低着头终究没有说话,一旁的解诗筠更是抖得筛糠一般,见沈青凑过来,半边身子都缩在解觅云身后。
身后金牙人手下教养嬷嬷已经有些不满,语调严厉地拉长了声音:“贵人问话,哥儿和姑娘当回话才是,怎的这般没规矩?到了如今境地,还把自己当千金不成?”
解觅云闭了闭眼,生存的压力和尊严在他心中来回挣扎,许久才低声道:“会读。”
沈青点了点头,在屋子里又转了转,从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翻开递给解觅云:“读。”
解觅云接过了书。他在家时爱读书,虽然哥儿不能科举,但父亲也觉得家中的哥儿姐儿识文断字、小有才情是件风雅的事,因此还曾请女先生来家教导过。只是自从家中被抄,他再也没有摸到过书本,此刻握在手里,颇有些恍如隔世。
他定了定神,才看向手里的书,念道:“任人有问屋庐子曰:礼与食孰重?曰:礼重。曰:色与礼孰重?曰:礼重。曰:以礼食,则饥而死;不以礼食,则得食,必以礼乎?……”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