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安平县县衙后堂。林县令在前头处理完政事,转到三堂来,看见自己的族侄哥儿正端了没怎么动的饭菜,从西厢房退出来,便问道:“宁哥儿还生气呢?”
林县令出身微寒,是标准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从一个农家庄稼汉通过科举,摇身一变成了官身。如今考上进士也不过四载,家底薄得很,买不起奴仆也用不惯,便带了两个族亲家的半大孩子来家中帮着做事。这样省下买奴仆的银子,还能接济、提拔族亲,也算两全其美,时下很多人家这样干。
昨晚被县尉家的小儿子拦住调戏的,就是林县令的独生哥儿林宁和族侄哥儿林枣儿。
昨晚两个哥儿哭着回来告状,林县令也一度气血上涌,派了衙差去将县尉家的小儿子抓了起来。可人还没到衙门,县尉就登门道歉了,又是鞠躬又是送礼,还压着自己小儿子的脑袋朝着宁哥儿的房间磕头赔罪,当着林县令的面狠抽了自家小子几个大嘴巴。
武人下手重,那巴掌打得实在,半盏茶的功夫那小子脸就肿得像猪头,肿得能有二指高。
可即便如此,林县令也知道他这是避重就轻,故意做给自己看的。但大家在一个衙门做事,抬头不见低头见,县尉的职级并不比县令低太多。加上他才就任一年,比不上周县尉根基深,冷静下来也觉得不好闹得太僵了,只能冷着脸让周县尉把人带了回去。
宁哥儿因此闹了些小脾气,中午没出来吃饭,送进房间的糕点也没怎么动。
枣哥儿闻言,却轻轻摇了摇头。他是林县令看着长大的,从小便和林宁玩得好,如今族叔虽做了大官,也不怎么怕他,还当是一家人,实在亲戚相处。思索片刻,压低了声音道:“我看宁哥儿不是生气,是有别的心事。”
“哦?”林县令拧着眉看了西厢房一会儿,无奈地叹了口气。要说宁哥儿有什么心事,他这个当爹的也能猜到六七分。
林宁倚在窗子旁,看着外头发呆。
不同于别的官老爷到哪处上任,要么置了宅子,将来再转手卖掉;要么租一处院子,也能凑合住上几年。可他们家虽不至于清贫,却也不是说买房就能买房的。
县衙里有设置给县令的住宅,就在后堂。别人只是公务繁忙时暂时过夜,他们家却是一家子正经住了进来。
因此窗外也没什么好风景可看的。只有一条极狭窄的甬道,甬道的出口种了一棵石榴树,这会儿刚刚开春,秃了一冬天的树枝上绽放出了嫩绿的新芽,也偶尔会有鸟儿立在那枝头上,互相啄啄羽毛。
林宁出生的时候,他爹还是个屡试不第的读书郎,在村里得到过一些敬重,可随着一次次的科举失败,慢慢的也不剩很多了。最受欢迎的时候就是过年,许多人拿了红纸上家来,让他爹免费给写上一副对联,大方的会往他口袋里塞满满一兜子的花生。
他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小哥儿,每日跟着村里的小伙伴们满村满山的疯跑,野得没边了。他爹他阿姆都极
疼他(),从来也不拘着他。
就这样疯跑到了八九岁⒀()_[()]⒀『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他爹忽然开了窍,童生、秀才、举人……逢考必中,还名列前茅。他十二岁的时候,他爹中了进士封了官,一家人搬离了土生土长的小山村,先是在别处做了三年县令,任满才调到了安平县。
做了官就算再清贫,也比在村里的日子好过。宁哥儿吃得上精米了,穿得了绸子了,县衙的后堂在别的县官眼里狭小简陋,对于他们来说都是用料实在的好砖瓦房!然而开心了没两年,烦恼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