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如今兰塘村人对沈青的普遍印象了。那天在老沈家院子里看热闹的人,都看见了沈青踹飞沈志伟,空手夺剪子,满手是血还朝沈志高笑,忒吓人。
从前,就算沈青跟了贵人做事,开了作坊身份不一样了,村里人见了也时常打个招呼,心里还是觉得亲近。如今见了沈青,却都躲躲闪闪的,唯有原就和沈青熟悉的人,才能保持正常。
“也不知道他们怕啥!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吓成那样,不知道背地里干了多少亏心事,心虚呢!”连二婶是最看不惯村里那些爱嚼舌根的,提起来就忿忿不平。
沈青倒不在意:“这样也好,以后我看谁在作坊干活,还敢不尽心,给我磨洋工?”从前沈青就盼着别人多怕自己一些呢,打野猪那回就立了一次威了,到现在,王六子那种人再不敢在他跟前蹦跶,也算好事一桩。
“这和打野猪还不一样。”连二婶不高兴,但到底没把背后更难听的话在沈青跟前学:好些人在背后对沈青的人品进行攻击,主要是说他不孝顺,说来说去还是打亲爹那桩子事儿。
他们咋不说,沈志高的命还是沈青救得呢?要不是沈青把剪刀夺了,沈志高得让沈志伟捅死!
“算了,不说这些了。”连二婶抓了一把瓜子,又说起一点儿高兴的事儿:“我娘家兄弟来看我跟我说,苗秋朵滚蛋了。”
这就是流言的两面性了。沈志伟被沉塘在下乡算个大事儿,好几个村子都知道,还来看热闹,石渠村的也知道。同样的,一些流言也传到了周边几个村子。沈青这样厉害,打亲爹,逼死亲叔叔,一点不手软,还能把她这个多少年没见过的小姨放在眼里?沈志伟一死,苗秋朵一家子第二天就走了:“也不知道是回府城了还是回哪儿了。我娘家人说起她都觉得可笑,怎么,感情是不需要维系的吗?十来年不回来,年礼也没见送过一根线头,回来就要这要那,谁家出了门子的姑娘这样!”
苗氏如今也对这个妹妹很失望:“走就走吧,我就当我那个妹妹远嫁之后再无消息。就当她没回来过,以后也只当没她这号人。”
几人正说着话,沈青忽然看见连蓉哭着跑进了院子,但跑到屋子门口却又停了下来,最后坐在院子里埋着头哭。沈青觉得纳罕,连蓉这丫头是个直脾气,向来有啥说啥,说出来的话有点没大没小的还挺有意思。要是被小伙伴欺负了受了委屈,早进屋告状了,怎么自己躲起来偷偷哭?
他心中好奇,便拿了两块糕点出去。苗氏和连二婶说着体己话,也没留神。
“怎么了?哭成这样还不进屋去?”沈青拿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又把糕点递给她。连蓉咬了一口,香甜的点心里面包了枣泥和蜂蜜,甜丝丝吃了心情好上很多。
“进屋又能咋样?让我娘看见了白白生气,我娘也不能给我出气。”连蓉抹了一把脸,小花脸猫似的。
沈青更诧异了。连二婶可是一言不合就和人在村里打起来薅头发的性子,还有什么人是连二婶不能给出气的?
“还不是我那个大伯母!”说起来,连蓉眼泪又扑簌簌往外冒:“我今儿过生日,我奶给我蒸了一碗鸡蛋。这是我家的规矩,小孩过生都有能有一碗鸡蛋吃。”
从前这可是一年才能吃上一回的美味,尤其对于连蓉这样的丫头片子!三个鸡蛋打成一碗上锅蒸得嫩嫩的,再点上香油和秋油,是小寿星独有的殊荣。不过现在日子好过了,连蓉也没那么馋鸡蛋了。
连二婶和苗氏交好,时常带着连蓉过来玩,苗氏又极喜欢这个小丫头,家里的糕饼点心都拿出来给她吃,也经常留她吃饭,肥鸡排骨都吃了多少,如今一点不亏嘴:“我吃了几口,想着留下来给我小侄儿吃。结果我嫂子带着翘哥儿回来一看,剩的那大半碗鸡蛋全没了,我大伯娘端去给连宝吃了!”
连蓉的语气又酸又恨:“连宝是小子,跟我这个不值钱的丫头片子可不一样,他隔上一两天就能吃一个鸡蛋,却还要来抢我这个一年才得吃一回的!”
沈青深深明白连蓉的气愤。这不是大半碗蒸鸡蛋的事儿,这明摆着就是在故意欺负人。可这话也确实不好和连二婶告状,妯娌两个原本就矛盾颇多,不用告状连二婶也知道王氏不是个好的。告了连二婶还能打王氏一顿不成?也不过是凭添连二婶的烦闷。
“生日快乐啊,”沈青摸了摸连蓉的脑袋:“蓉姐儿长大了懂事了,知道体谅娘,可真是个好姑娘。今天就留在我家吃饭,给你做个全鸡蛋宴。”
岂知连蓉又瘪了瘪嘴,从怀里摸出一个草编的不知什么玩意来:“还不全是为了这个。我发现鸡蛋没了之后,气不过就和我大伯母顶了两句嘴,结果她故意把我二哥给我的生辰礼给踩坏了!然后还假惺惺的说她没看着,不是故意的!欺负小孩子,真是太坏了!”
这真的很过分!沈青接过连蓉手里拿着的东西,怪不得看不出来是什么,原来是被人踩过了。不过细看起来,仍能瞧出来是
个草编的蝴蝶形状,草筋勒得紧紧的很是整齐细致,只不过现在成了个扁片。
连蓉想起什么,目光灼灼的看着沈青:“青哥你不是活阎王吗,你给我把她收走吧!”
沈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