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志高一能下床,沈老娘就催着他去县城:“去叫你大姐回来帮衬两天,我这老胳膊老腿实在是熬不住了。”这家里再没有可以当牛做马的人了,她终于
成了真正的牛马。虽然还有李娇凤在,但一来李娇凤不听她的,二来哪有儿媳妇近身伺候老公公的?这脏活儿累活儿还是得她来!“让你大姐再拿些银钱来,家里粮食要见底了。”
沈志高闷闷道:“上次强子病了,跟大姐借钱,大姐就说没钱……”要不是沈灵芝不给钱,他们也不能把沈小娟给卖了,后面也不会有那一堆事。这会儿想起来,沈志伟对沈灵芝还有一丝怨气。
“那能一样吗?强子只不过是她侄子,这可是她亲爹!”沈老娘嚷嚷道。沈志高一听也觉得有些道理,便让李娇凤去村长家借了车,往县城去了——他现在的腿脚可走不了去县城的路!
然而到了县城,寻到沈灵芝的家,却敲了半晌门也没人开。沈志高一开始以为沈灵芝想躲着他,可随着时间越来越久,耳朵贴在门上也听不见里头有声音,心下逐渐惊慌。犹豫片刻去敲了隔壁的门。
“你说最里头王老头的家啊?”王是沈灵芝丈夫的姓,沈志高连连点头:“请问您,他们家人是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邻人打量了沈志高一番:“不回来了。”
沈志高懵了:“怎么不回来了呢?他们去哪儿了?”
“你是他家什么人?”邻人盘问了沈志高一番,得知是沈灵芝的弟弟来投靠姐姐的——说是投靠,谁看不出来是打秋风来的?邻人的眼光中透出一丝鄙夷,但还是耐心说道:“月初王老头没了,他媳妇便把这院子卖了,带着三个孩子搬走了,我们也不知道搬去了哪里。”
沈志高恍惚了许久,才回忆起来,他找沈灵芝借钱被拒那次,沈灵芝就和他诉苦了,丈夫生了病,钱都花了抓药了,实在没钱借给他们。
可他怎么会把沈灵芝的事情放在心上?他只想着榨干这个姐姐最后一滴血,只想着钻进沈灵芝的口袋去掏走最后一文钱!
可现在沈灵芝就这么跑了!他家米粮都见底,借不到钱,找不到沈灵芝回去干活,他们家可怎么办啊!
远远的,胡同口的沈青看着沈志高蹲在小院门前嚎啕大哭,时不时捶着门板十分不甘心的样子。邻人早就被他的样子吓到了,退回自己家把门关的死紧。
沈青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沈志高。那晚之后,他再没见过沈家人。此刻,沈青偏头低声对金牙人道:“算了,这房子不看了。”
金牙人也莫名其妙的:“哪儿来一个疯子堵着门?”
沈青没说他认识沈志高。甚至他也才知道,这房子原来竟是沈灵芝的。金牙人只是和他说,自己最近收了一个很划算的小院子,尤其是意头好:这家的小子年纪轻轻就考上童生。虽说老汉死了,但母亲打算卖了这院子,带他搬到府城书院附近去读书,好好学上几年,盼着出了孝能考个秀才。
许多人都打听这房子呢,虽说只是个小院,但谁不想沾点书香味儿?童生在安平县也算可以了,要是住了这房子,自家也能出个童生就好了……
听说这个素未谋面的姑姑子女有出息,沈青心里也是高兴的。他厌恶憎
恨沈家人,却不包括没见过的沈灵芝。沈灵芝和他一样,是老沈家的受害者。
不过这房子他就不买了,回头沈志高再不甘心来门口撒泼打滚,再发现了是他买了这房子,又是一桩麻烦事。
不过因着沈灵芝,沈青又想起了一事,问金牙人道:“这城里其他牙人,金老哥都熟识不?”
金牙人心头警铃大作,什么意思,这沈公子是嫌自己业务不够全面,想再接触几个牙人?但沈青问起了,他还是谦虚的回答:“谈不上熟识,有的也不怎么交好,但城里有的,我差不多的知道、认得。”
同行是冤家,仇人那也是认识。
沈青想了想,根据记忆描述:“是一个妇人,约么四十岁?嘴唇右下边有一颗黄豆大的黑痣,后头跟了几个年轻汉子做跟班。”
这人金牙人还真知道:“听起来是城南的程姑婆,怎么沈公子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