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宁欢快地拉着沈青往前跑,沈青惊得连忙往回拽:“慢点、慢点!”
“怎么了?”林宁不解,他和沈青认识的那天,沈青可是拉着他和林枣儿飞奔了好几条街,也有青哥儿喊慢的一天?
不过林宁很快意识到,沈青方才是从药堂出来。立刻紧张道:“怎么了,你病了?”
沈青犹豫了一下。林宁算是他在这边世界唯一的朋友,他觉得自己不该瞒着林宁——况且也瞒不住,再过几个月,林宁迟早会知道。别说林宁会知道了,兰塘村包括石渠村,大概也是人人都知道。他总不能孩子生下来,藏着掖着吧。
但偏林宁是个未婚的哥儿,沈青有一种教坏小孩子的负罪感,想了想还是没说:“没事,就是我从前干活儿干狠了,身子有些亏,调养调养。”
沈青现在就一整个拖字诀,拖一刻算一刻。
然而林宁听了,却十分心疼沈青。两人找了一家茶楼,要了几样点心干果,坐在屏风后面叙闲话:“那牌坊已经建好了,我问了金牙人,说你那宅子下个月也能完工了,就是路要再修一段时日。等修好了,你带我去玩儿啊——对了,我爹前些日子和我说,改日请你上家里做客呢。”
沈青一愣,继而笑了笑:“哪日有空了,我定然登门拜访。”心里却觉得这只是林县令的一句客套话,他知道林县令历来不是很喜欢他的,就算赏赐了牌坊又提拔了他的亲朋好友,也只是因为林县令做事公道,毕竟沈青的功绩是值得这些的。
林宁却有些急切道:“不是客气,是真的真的!”他有些羞赧,之前林县令对沈青有些意见,多少带了出来,沈青怕是也感受到了:“但我爹现在已经对你改观了。”
如今苗雨和铁山跟在县令身边做事,偶然也会说起沈青。从他们两个嘴里,林县令听到了一个和他所认知的完全不同的沈青。别说林县令了,连林宁这个好友,虽然曾经听沈青带过几句过往,但他认识沈青的时候,沈青已经是芝兰玉树的沈公子了,很难想象到沈青从前落魄的样子。
但铁山和苗雨,最朴素的语言描绘出了一个小哥儿过往有多么艰难。“我爹以前也不是看不上你,或者看不上哥儿,我和我阿姆,还有我小叔都是哥儿,我爹最爱哥儿了。”
“就是从前他觉得你是在外头做惯了生意的,有点油滑爱送
礼,怕你骗我。听了他俩说的,才知道你做生意没多久,你会那样做事,也是因为没人教过你什么。”
沈青就像一株生命力十分顽强的野草,不止是做生意没人教,连如何活下去,都是他自己一点一点摸索出来的。连活都要活不下去的人,又怎么能去苛责他做事油滑?
但林县令却对沈青起了恻隐之心。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孩子,也是这样一个来自村里,忽然进入陌生环境的小哥儿。沈青的成长速度让林县令羡慕,他很希望林宁也能长成沈青这样自强的哥儿,代入感情之后见沈青走了弯路,便有些于心不忍
。
“我爹说,金牙人的做法也不能算错。”和沈青交好之后,林宁也和金牙人多有来往。对于沈青、林宁来说,金牙人是比他们有更多阅历,经验老道的半个长辈,待他们也算真诚。大约是知道沈青和林宁都绝无可能和他抢生意的缘故,有些内行的事儿只要他们问起,金牙人也是愿意说的。
“但他只是一个小县城的牙人,他做事就会带着那些市井的小聪明。这些小聪明,小打小闹做些小买卖当然够用啦,但你要全学了,大约这辈子也就只能做些小买卖,往高了走不了了。”林宁真诚的看着沈青,“我爹说,你是我的好友,又对我有恩,将来说不好对整个安平县都有恩呢。从前你家里没教过你的事儿,你来问他,他愿意教你。”
沈青不知怎的。也许怀了身子的人情绪就会比较容易波动,宋开霁管这个叫孕激素还是什么。沈青听着林宁这话,只觉得从眼眶到鼻头,一路发酸。
他听见自己连声音都有些哑,却应了林宁:“……好,多谢林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