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目光,虽不至于恶意,但绝没有善意,冷冰冰的,带着漠然,充满着审视与挑剔,还伴有一些窃窃私语。
墨画微微叹气。
宴无好宴。
世家一群人,勾心斗角,真是太麻烦了。
不过很快,家宴开始了,墨画就把这些抛之脑后了。
一道道珍馐美味端上了桌。
飞禽灵兽,仙果佳肴。
鱼虾豚蛟,鸡鹅鸾鸟。
色香味美,令人口齿生涎。
顾家虽不到五品,但也是显赫的大世家,年前的家宴,虽不至于有多奢侈,但绝对够丰盛。
尤其是对散修出身的墨画来说。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既然是参加宴席,安心蹭饭便好。
世家子弟,讲究礼仪,一边交谈,一边虚情假意地寒暄。
墨画则和瑜儿两个,心无旁骛,大快朵颐。
只是吃着吃着,墨画忽然察觉到,又有一道目光向自己这边看来。
十分苛刻,且带着不满。
墨画看去时,就发现上座中,一个女长老,身穿绿衣,浓妆艳抹,目光不善地看着琬姨,不知心中在盘算什么。
墨画便继续啃着鸡腿,默默留意着她。
家宴还在继续,佳肴味美,觥筹交错,表面上一片和气,但气氛总有些疏离。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墨画正喝着果酒,便觉得一道厌恶之意传来,而后便听那女长老,向身旁的人问道:
“听说闻人家的琬小姐也在顾家,恕我眼拙,不知是哪一位?”
她这话声音控制得恰到好处。
既不太大,显得失礼,又没有刻意压低,让大家都能听到。
而且这句话,显然是明知故问。
闻人琬放下瑜儿,款款起身,向那女长老行了一礼。
绿衣女长老故作诧异,并不起身,只假意寒暄道:
“我出身乾州大族,是沈家嫡女,嫁到上官家没多久,平日里只听人说起琬小姐,但一直不曾见过面,一时好奇,便问出了口,若有唐突,你别见怪。”
闻人琬微微颔首。
女长老便敛了几分笑意,端起了架子,“按辈分算起来,我该是你的婶娘。”
闻人琬已然有些不悦,但到底还是克制住了,恭敬道:
“婶娘。”
“嗯。”女长老笑着答应了一声,便叹了口气,“你也别怪婶娘,你这常年不在家,我见你一面都难,彼此之间,自然就生疏了。”
“不过话说回来……”女长老淡淡看了闻人琬一眼,图穷匕见道,“仪少爷好歹也是下任家主,你便是家主夫人,成天守在这顾家,算是怎么回事?莫非是……不把上官家,放在眼里?”
闻人琬脸色微白。
场间的气氛,都冷了些。
闻人琬刚想说什么,上官仪便站了起来,温声道:
“琬儿留在顾家,是为了照顾瑜儿。”
“瑜儿自小体弱,为了强身健体,固本培元,这才小小年纪,就被送入太虚门修行。”
“母子连心,又担心瑜儿修行懈怠,琬儿这才留在这里,既是为了照顾,也是为了督促。”
“而乾学州界附近,上官家、顾家还有闻人家,都有不少修道产业,这些产业,也全靠琬儿打理……”
女长老见他们夫妻情深,不由挑剔地打量了闻人琬一眼,不坏好意笑道:
“容貌温婉,秀外慧中,的确是个大美人,难怪仪少爷如此痴心,处处为你说话,凡事都要顺了你的心意,真是令人羡慕。”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神色皆变。
这便是在暗指上官仪,身为上官家少主,色令智昏,受妻子掣肘,难堪大用。
上官仪脸色微变。
也有人偷偷打量首座之上,家主上官策的脸色。
毕竟上官仪,可是上官策唯一的儿子。
可上官策神情平静,置若罔闻,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儿子受到非议。
顾长怀皱眉,见闻人琬孤身站着,受着上官家的非议,当即便想站起身来。
可转瞬间,一道锐利的目光,向他看来。
是顾家家主顾守言。
顾长怀神色倔强,几次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没办法忤逆家主,只能悻然坐下。
顾长怀心里也知道,他站起来说话,也无济于事,只会让情况更糟。
而另一边,上官仪虽故作镇定,但心中却一沉。
他也意识到,自己越是维护琬儿和瑜儿,反而可能使他们受到的指责越多。
也越显得自己儿女情长,优柔寡断。
虽然自己就是儿女情长,别人说也无所谓。
但他总不忍心,牵连自己的妻儿。
沈家出身的女长老,见此情形,嘴角微露冷笑,目光一转,又看向了瑜儿,摇头道:
“世家子弟,三岁习礼,行止坐卧,饮食起居,皆有风仪,不可逾矩。”
“哪有像这孩子一样,神情欢快,见了长辈也不知收敛,走路莽撞,没一点仪度,参加家宴,也只顾吃喝的……”
女长老遗憾道,“这样,怕是好好一个孩子,也给教坏了。”
瑜儿被她当众数落,忽而手足无措,蔫蔫地躲到了娘亲的身后。
闻人琬心中一疼,随即大怒,目光一冷,刚想反唇相讥,却见到上官仪忧虑的目光。
她瞬间明白过来了。
这沈家女长老,是长辈,说这阴阳怪气的几句,明面上是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