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思嘉什么都想起来了。
她这一死、一睁眼的间隙里,回到了十六年前毕生难忘的那个夜里。
皇室三年一度的大秋猎,适逢万国来朝、四海宾客接踵而至的举国庆典,大秦举办了史上规模最大、最奢侈的上林苑羽猎。
在今夜,她会被自己的嫡姐和未来夫君联手送到武帝榻上。
而方才,祝思仪带过来一杯温热的鹿血酒,假借赔罪之意,亲眼看她饮下。
这位搀扶她的宫女,正要将她带去晏修的营帐,再褪去她的外衣,让她衣衫不整地静候帝王。
上辈子,她被晏修临幸,惊慌失措下她偷走他的披风,半夜偷偷逃出他的营帐。
她失了清白,却因自己和晏行那桩婚约不得不嫁进逸王府,从此开启她惨淡曲折的人生。
可现在是隆昌四年。
祝思嘉十六岁,武帝尚在,祝思仪还不是未来权势滔天的昭德太后,晏行也不是一手遮天的摄政王。
母亲还未在燕王府里郁郁而终,妹妹还没有被深宫粉碎殆尽、无人收尸,就连弟弟也还是个半大的少年,未曾卷入党争风波被贬为庶人流放千里之外。
祝思嘉回想起前世种种坎坷,酒意退散,瞬间恢复神智。
既然回到了今夜,一切都尚有转机。
她被宫女搀扶下宴时,隔着人海,再度远眺高位上闭目养神的帝王。
三十岁的晏修,她是见过的。
那时的他是一把出鞘寒刃,锋芒毕现,暴烈的寒气和帝王威赫令山川天河都望而生畏,日月繁星皆俯首称臣。
可这样的他只活到三十六岁。
现在的晏修更像一把还未出鞘的剑,华美冷寂的长鞘之下,一个又一个的癫狂野心正在蔓延滋长,养出他一身的兀傲与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