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西京这一路,都算不得太枯燥。
晏昀不在跟前时,晏修总爱缠着祝思嘉,听她说起这几年间遇到的事。
最惊险的当属河西那段经历,晏修听完,凝着眉,面色凝重地揪了揪她的脸:“你那个决定太草率了,若是碎玉没去搭救,你的日子,只会比待在晏行身边还要难过。”
祝思嘉这一路到底受了多少苦头。
晏修一想到当时她怀着晏昀,挺着个大肚子和晏行斗智斗勇,心里都替她堵得慌。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晏修的指尖缠绕着祝思嘉的长发,不停把玩,“这案子原来是你和碎玉犯下的,不但震惊整个河西,甚至传到了西京,傅逐派人去河西走了一遭也调查无果,太守便草草以悬案了结。”
“当年协助你逃脱的那个小丫头,人倒是机灵。此中只要出现任何纰漏,或许,你都会被送回到我身边。”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还不开心起来。
祝思嘉赶忙转移话题:“要不是我当时怀着昀儿,晏行指不定就对我做畜生事了。不过说来也奇怪,我们试了那么多回,盼了这么久,为何偏偏要在那个时候,就能有个孩子呢?”
想到些不适合在路途中想的事,祝思嘉别开了脸,晏修却故意把她的脸掰正:“算了算时间,应该是那回有的,原来孩子只喜欢温柔的父母啊。”
“待我们回京,我们再温柔地试一回,你给我生个公主吧。”
生个公主?
若是从前,祝思嘉一定会答应他的,但一想到生晏昀的疼痛,丢了她半条命,人人都说这是女人必须经历的,她想想都害怕,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更何况晏修现在的身子……光是有个晏昀,要面对年少丧父的可能,就已经够痛苦了;再来个更小一些的孩子,晏修甚至只能陪伴三年五载,就要撒手人寰,那孩子岂不更可怜?
祝思嘉勉强一笑,虽未把自己的担忧表露在脸上,但还是被晏修看穿了心思。
他在她身上揉了一通,哑声道: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事已成定局,不论前世今生也好,或许这就是我晏玄之一个人的宿命,你已经努力改变过了。我命朱大人去寻长生不老药,并非畏惧死亡,而是担忧大秦断代在我手上。”
“但现在不同,你生了成瞻,我就可以放心离去了。人生在世,及时行乐才是真理,又何必日日过得提心吊胆?”
他竟能如此豁达地面对生死。
祝思嘉听得更难受了,小声抽泣了起来:“玄之,你的毒一定能解的,我不相信天道会待我如此残忍,我相信一定会有神迹。”
晏修给她擦泪:“好啦,孩子都快四岁大了,还这么爱哭。别哭了,待会儿成瞻又要过来念书了,让他看见你哭,又要怪我欺负你。”
趁他还能思考,还没彻底沦为一个废人,他要把自己会的一切都亲手教给晏昀。
……
刚到西京,马车没向皇宫驶去,而是驶向了武兴侯府。
祝思嘉惊喜道:“玄之,难道不先回——”
晏修:“你母亲和你妹妹都很想念你,尤其是你母亲,把孩子带过去给她看看吧。”
祝思嘉:“好。”
晏昀被他们领着进了武兴侯府,祝思盈早就在府中等候多时,虞氏也在黄玉菡的搀扶下柱着拐杖走了出来。
短短几年,虞氏竟苍老了这么多,头发都白了一半。
祝思嘉眼眶一酸,直接对着她跪了下来:“母亲,孩儿不孝,竟将您害成这般田地。”
虞氏颤颤巍巍把她扶起来:“皇后娘娘,您说的什么傻话?您还在人世,母亲此生就再无任何遗憾了,听说太子殿下,也跟着陛下和您一齐过来的?”
祝思嘉把晏昀推到了虞氏跟前:“成瞻,快叫外祖母。”
晏昀乖巧道:“成瞻见过外祖母。”
待寒暄完毕,晏修提前动身回宫,祝思嘉和祝思盈单独去了后院说话,留黄玉菡看着几个孩子在前院一块玩。
想说的话很多,祝思嘉却是不愿再向祝思盈讲述自己这几年的事了,比起这个,她更关心祝思盈的身子。
祝思嘉惭愧道:“当年,我不顾一切私自出逃,害得你和嘉义侯第一个孩子凭白没了,此事是我对不住你。”
祝思盈也略有惋惜:“是啊,若他还在,说不准就是我们家铃儿的兄长。不过不说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姐姐平安归来就好。”
姐妹二人又提及怀孕生子时的艰辛,祝思盈体质奇怪,怀得容易,孩子也保得难;且不说她第一胎因过度悲痛流掉了,第二胎怀铃儿的时候,常常见红,人也没少被折腾。
“不过后来你猜怎么着?”祝思盈神神秘秘一问,“那位救治过母亲、给你解过毒的女医施晔,不知是从何处得到我胎象不稳的消息,特意找人给我送来一副方子,喝完没多久就见效了。”
听到此处,祝思嘉犹如醍醐灌顶般,对啊,她这些时日,怎的就忘了这件事?
当初在琅琊,人人都以为她必死无疑了,但施晔妙手回春,解了无数男大夫都无法解开的奇毒。
那晏修——晏修是不是有救了!
祝思嘉忙激动道:“施晔现在何处?我有要事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