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宫羽街,清音阁。
雅间之中,两人相对而视。
桌子上放着一枚掌事提督令牌,还有一份中车司手谕。
这是两个人相证身份的信物。
中车司定制官阶之中,并不常设掌事提督之职。
只有皇权特许,让司外之人,因特事节制中车司人员,履行要务,才会临时授与此人掌事提督令牌,事闭之后便会收回。
贾琮设想过许多次,金陵中车司主事者,到底是何等人物。
却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是邹敏儿。
这个昔日邹怀义的独女,因父亲罪愆被贬教坊司贱籍,不知是经历怎样的变故,摇身成为中车司金陵要员。
贾琮说道:“我实在没想到,邹姑娘竟然身在中车司。”
邹敏儿的中车司身份,虽让贾琮意外,但他最在意的并不在此。
他在意的是邹怀义伏法之后,他和邹敏儿之间隔阂和仇怨,是无法消除的,不和她扯上任何关系,才是上策。
眼下这种状况,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可邹敏儿却是不同,她离开神京之时,就收到中车司发下密令手谕,早已知道事情原委。
杜清娘知晓她和贾琮的特殊关系,更清楚她对贾琮的敌意和深险。
但杜清娘还会用她做这件事,是因为洞察她在家破人亡之下,对水监司大案所怀有异样执念。
这足以让她暂时放下,对贾琮的仇怨和算计,并倾尽全力去完成该做的事。
用人不拘善恶深浅,以驭人心者为上,这是杜清娘异乎寻常的御下之法。
邹敏儿神情平淡,话语隐含锋芒和讥讽:“就像当初在紫云阁初见贾大人,你像个礼让恭谦的君子,我也没想到会发生后来的事!”
贾琮心中微微一凛,不过半点也不奇怪,这女人要是对他心无怨怼,反而不合常理。
不过他并没有回应邹敏儿的话,因为在这个话题上,他们站在各自立场,都没有对错之分,根本无话可谈。
贾琮知道了邹敏儿身份,让他最关注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那日他在柳家看到杜清娘和邹敏儿,邹敏儿是杜清娘新收的弟子,杜清娘的师傅和自己师母是手帕至交。
那位清音阁主号称玉尊琵琶天籁音,何等风姿卓绝的人物,她的弟子是中车司之人,那她又是何等身份?虽然心中不能完全肯定,但八成是错不了的。
不过他不会笨到向邹敏儿询问这个问题。
皇帝只是为加重断案的筹码,让自己临时借重中车司力量,打听这些私密内幕,不是什么聪明之举。
邹敏儿见自己针锋话语,贾琮听了似乎波澜不惊,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心头泛起一种古怪的失落。
室内出现短暂的沉默,一种隐然尖锐的对峙,在骤然生出的瞬间,因许多复杂的原因,如潮水般飞快褪去,隐蔽不显。
人人心中都有嗔痴爱恨,但哪个不是身在局中,顾忌权衡重重,谁也无法时刻快意恩仇。
对贾琮来说,早生出鸿沟和仇隙的两人,没有什么闲话好说。
便直截了当问道:“邹姑娘先我下金陵,中车司在陪都暗探密布,是否有查到关于周正阳的线索?
另外,中车司耳目广大,可有关于周正阳的履事密档,以及他与神京官场的牵连关系……。”
……
神京,伯爵府,迎春院。
自从贾琮下了金陵,黛玉和探春在东府入住,之后又来了史湘云,气氛越发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