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他在辽东意外抓到水监司大案逃犯周素卿,结果揭发出金陵卫指挥使周正阳。
到最后抽丝剥茧,多经波折,才锁定当年大案的真正主谋,眼前这位曾经的江南卫军第一人,正二品都指挥使杜衡鑫。
如今人证物证齐全,杜衡鑫机关算尽,到头来自暴其罪,已是无可辩驳。
但是贾琮心中,依然还有不少疑惑……。
贾琮让让军中医兵,给杜衡鑫的枪伤做清理和包扎。
不知是枪伤的剧痛,还是被擒后的绝望,杜衡鑫脸色惨白,神情冷漠,一言不发,如同已走失了魂魄。
贾琮突然说道:“我看过中车司的秘档,知道你仕途坎坷,能做到二品高官,颇有不易。
原本以为你这样的人,会将仕途看得极重,行事多有顾忌,绝不会冒丢官罢职的风险,没想到竟坐下怎么大的事,不觉得得不偿失吗?”
贾琮古怪的话语,让杜衡鑫心中诧异,脸上冰冷僵硬的表情,微微有些松动。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如果贾琮以胜利者的姿态,向他质问案情,逼迫他招供,都在清理之内。
可他偏偏问了个毫不相关的话题,但这个话题似乎触动到杜衡鑫。
他冷漠的说道:“中车司的秘档,一定是说我出卖亲族,换取仕途前程,所以你觉得我会将仕途看得极重?”
贾琮神情微变,问道:“难道你不是?”
杜衡鑫看了贾琮一眼,说道:“你出身豪门勋贵,得天独厚,少年顺遂,自然不会懂寒门子弟的艰难。
金陵杜家虽然也是世家大族,但我这一门却是杜家偏房远支。
我这十几年虽历经坎坷,攀上正二品高位,但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毫无根基的寒门。
在他人眼里,我就是个用完就丢的工具,他人达其目的培植的傀儡。
我杜衡鑫胸有韬略,一身才干,我不该是这样的角色!以前我只是一个百户时,做梦都想攀上高位,可随着官越做越大,才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
我费劲心思博取的官位仕途,在贵人眼里不过是予取予夺的玩物,你再努力抓住它,也会被人轻易夺走,我又何必视同拱璧。
这个世道,你想不屈服于别人,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人屈服于你。
让人屈服的东西,不外乎财富、秘密,野心……。”
杜衡鑫越说越激动,脸色的表情有些扭曲,似乎有满腔戾气难以消散。
他看了一眼贾琮,见他眼中不以为然的神情,冷冷一笑:“你出身勋贵豪门,你不会懂我所说的,何必跟你废话!”
贾琮突然认真说道:“你错了,我很明白你说的话,不过不能苟同,恶行便是恶行,再多理由粉饰都没用。
我没有你这些烦恼,不是因为我出身贵勋豪门,而是我只做认为对和舒服的事,并且不会勉强和扭曲自己。”
他见杜衡鑫目光中有不屑,笑道:“你也不会懂我所说的,因为我们不是一路人。”
……
船只回程途中,贾琮担心在发生意外,让自己七名火枪亲卫,严密看护杜衡鑫,除了自己之外,任何人不得接近。
从杜衡鑫落网之后,他和杜衡鑫的交流,只限于那番无关紧要的对话,除此之外并没有询问对方任何问题。
因为,审讯要犯是大理寺的职责,贾琮只是负责侦破案情,缉拿要犯。
他之所以如此谨慎,明分界限,还出于另外一层考虑和顾忌。
那天在金陵太平门,他发现传旨钦差居然是郭霖,便知整件事并没有想象中简单。
郭霖官居四品乾阳殿监督领侍,在内廷权势滔天,是嘉昭帝最心腹的内侍,却被皇帝派来做个传旨钦差,还被赐予偌大的相机节制之权。
旁人看来,圣上派心腹内侍来金陵,只是皇帝对金陵大案异常重视,但贾琮却并不这么认为。
他从邹敏儿口中得知的信息,以及邹怀义那本蓝皮秘帐的记载,金陵杜家覆灭和嘉昭帝奇绝登基,两者之间充满隐晦联系。
所以,贾琮有充分的理由揣测,嘉昭帝派郭霖亲下金陵,其意不在对金陵大案的器重,而在于当年与他登基颇有关联的杜衡鑫。
这也是他和杜衡鑫保持适当距离的原因,毕竟他和嘉昭帝多次接触,对这位皇帝谋深凝重的心性,知之甚深。
……
回程一路顺畅,到了第二日中午,船只便进入金陵龙潭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