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听了这番话,也是双眼发亮,说道:“琮兄弟这话极在理。
也怪不得琮兄弟能在外头闯出这么大阵仗,这才是男儿顶门立户的模样!
当年老太爷过世后,家中大老爷和二老爷,分别承袭家业。
老太爷可是贾家最出色人物,硬生生凭自己立下的战功,保住祖宗的爵位不降等承袭,荣国府才多做了一代国公。
宁国府太爷比这边就逊色了一筹,只降等承袭了一等将军。
但是到了大老爷和二老爷一辈,他们都没有太爷的能为,老太太才想着让大妹妹入宫,给贾家搏一份机缘。
我虽没见过老太爷的样子,但他的事迹未出阁前就常听说,贾家这么多子弟,倒是琮兄弟的本事,真有老太爷当年的风范。
如今他承袭家业,以他的能为足够保住家门富贵,自然不用大妹妹再在宫中苦熬。
说起来大妹妹也是可怜劲,我虽没见过,但据说也是生得一等一的品貌,极其得老太太欢心。
老太太从小就是带在身边养大,当年老太太怎么宠林妹妹的娘,后来便是怎么宠着她。
她如不是早早入宫,必定会像林妹妹的娘亲一样,觅得佳婿,金尊玉贵,十里红妆的出嫁。
如今却是宫中熬大了年岁,将来即便出宫,要是论起婚嫁,也是难了的局,也真是作孽。”
平儿笑道:“奶奶倒是不用这么想,将来大姑娘真回家了,凭着贾家门第,还有三爷的威名,给大姑娘找个好归宿,必定是可以的。”
王熙凤说道:“如今说这些都早了些,虽我和三弟想的一样,不用大妹妹再为家里争前程富贵。
但太太心里却不会这么想,自从二房搬进东路院,太太心里疙瘩也就长得更深了。
她现在必定全指望这个女儿,总要用尽手段,让大妹妹在宫中得了圣宠,二房才能翻身体面。
所以,这四千两银子,没那么好糊弄过去,要是牵扯上老太太,家里说不得要打几次擂台呢。
眼下只能先用存银不足搪塞过去……。”
……
大周宫城,凤藻宫,女史官廨院落。
这处院落临近凤藻宫,地处僻静,院中只有一间正屋,是元春处理宫务的场所,旁边还有两间厢房,是元春和抱琴的居室。
正房书案上堆积数摞公文,元春正坐在那里翻阅宫务文书,并不时用毛笔摘录批注。
虽然时在残冬,天气酷寒未消,但正屋中被抱琴点了两个熏笼,用的是皇后拨赐的上等红泥炭,将整个房间蒸得温和如春。
元春穿红绫合领对襟大袖袍衫,下身一条素色百褶裙,头上未带女史瞿冠,满头秀发只是简单盘成发髻,插了只点翠镶蓝步摇凤钗。
阳光从窗棂照入,映照在她身上,更显肤若凝脂,俊脸生晕,明眸柔如水杏,唇红似含丹朱,眉宇间蕴着清雅如兰的书卷气。
她批注过几份宫务文书,突然有些心不在焉,意兴阑珊的放下毛笔,想起昨日母亲让人传入宫中的口信。
那口信还是舅舅王子腾,找了认识的宫人,使了一些银子,才辗转传给自己。
自己那舅舅官居京营节度使,这些小道能为,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元春收到母亲的口信,心中却是闷闷不乐。
那口信只是说:今岁是福运之年,家中对她深为牵挂,时时为她祈愿打算,让她专心任事,不负圣恩云云。
但是知母莫若女,母亲所谓的福运之年,不就是说今年是三年待选之期,为她祈愿打算,不过是像往年那样,花银子为她走门路……。
在这段口信之中,元春能听出母亲炙热的期望,这让她心中十分不适。
……
元春当年因贤孝才德,被选入宫中做女史,贾母等人都觉得是极其荣耀体面之事,甚至做起皇亲国戚的美梦。
她们必定想不到,自己金尊玉贵的嫡长孙女,在宫中只是住在这样孤清冷漠的院子,身边也只有一个随身的抱琴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