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吴致远下定决心,咬着牙说:“下官之意,主簿父女屈就在这小客栈,身边无人伺候,也太委屈了。既然一时出不了城,不如搬到县衙暂住,下官的内宅还有许多房舍空着,下官的家眷也可陪伴杨氏娘子,方方面面条件都比这里好得多。”
杨行简一惊,拔高了声音:“怎么,你还想软禁我们?你好大的胆!”
吴致远扯着一边嘴角干笑着说:“下官不敢。只是想着如果那恶仆还藏在城中,说不定什么时候便回来骚扰,那时主簿身边只有娇女,无人保护,岂不是任人鱼肉?还是说……咳,还是说主簿就等着他回来呢?”
这番含沙射影的话把杨行简气得胡须发抖,脑中正在构思一篇千字大论骂他,吴致远已经招了衙役们进屋,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地收拾房屋,把杨行简父女所剩无几的行李搬了出去,连驴都牵走了。
又叫来一辆装饰豪华的大牛车,派八九个膀大腰圆、身强力壮的仆妇,将这父女俩半扶半架地“劝”到车上,簇拥着送去县衙吴致远的内宅。一切用度,都照着下圭县最顶尖的水准供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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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盘上放着一套鹅黄色缬印纱罗衫裙,妆匣里是一支簇鸟金簪,一支玛瑙垂珠步摇,金银各一对柳叶手钏,一个卷草纹的环形玉佩,金灿灿堆了一匣。此外,还有胭脂铅粉、茶具笔墨、吃用点心等一应杂物,想得非常周到。
送来这些东西的老妇脸上堆着笑,对杨行简父女道:“我家主人说杨公路上被匪盗抢劫,小娘子的衣裳首饰都没了,夫人特命老奴送来替换的衣裳,请小娘子将就着用。”
宝珠脸上不喜不怒,淡然扫了一眼,一言不发扭过头去。
老妇心中纳罕,这少女做未婚打扮,穿着最普通的布帛胡服,头发上只插了一把玉梳,然而旁若无人的一坐,竟比当家主母的气派还要高贵。
老妇得了主母命令,本来想以聊家常的名义来打探消息,问问少女是否婚配啦,未来郎君是哪家之类,然而只是站在她面前,这些闲言碎语就咽了下去,自觉噤声了。她心想长安的女子做派气度就是与众不同,先不说相貌高下,同样年纪,吴县令家的女儿还像只怯生生的兔子。
杨行简二人被一群仆妇强行“劝”到县衙内宅暂住,名义上是客人,其实是被软禁在此。父女二人被安排在一座题为“思过斋”的二层小楼居住,其暗示已经很明显:请他们对放纵奴仆作恶的不察之过进行反思,看能否协助抓住青衣奴,了结此案。
杨行简护主失利,怏然不乐,不等宝珠发难,一迭声把送东西来的几个奴婢骂了出去。
宝珠缓缓地说:“衣裙是给我的,首饰是贿赂你的。”
杨行简岂能不懂。设身处地,他也能理解吴致远左右为难的处境,既不想得罪节度使,又不想得罪他,甚至送了一匣金银首饰想抚平他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