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遂从大门外缓缓走了进来,仪态依然娴静端庄,没有丝毫慌乱之色,身后跟着一个面如土色、撑着大伞的婢女。
李元瑛瞥了一眼那把油纸大伞,轻声道:“乌鸦早已知晓,我竟毫无所觉,当真是有目如盲了。”
崔令容抬头望见李元瑛穿着一身平民服色,旁边地上堆着杂乱的彩缎衣物,心中知道已成定局。
“妾令容拜见大王,大王近日身体总算好转了。”她平铺直叙地说道。
李元瑛面无表情地说:“托王妃的福,算是侥幸死里逃生,王妃日夜不休为我缝制衣衫,劳苦功高。”
崔令容瞥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霍七郎,冷冷道:“若非此人搅了计划,妾此时已然能够闲下来,慢慢为自己缝制孝服了。”
静室之中,唯闻呼吸之声,气氛沉重如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此话一出,她身后持伞的婢女承受不住恐惧,“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厉夫人脸色骤变,忍不住骂道:“毒妇!好歹毒的心肠!你全家背信弃义,郎君依然待你不薄,你竟……”
李元瑛伸手止住乳母的怒叱,冷静地道:“盘算我开始发病的时间,大约是来到幽州两三个月之时,看起来像是迁居引起的水土不服,又像是李氏祖传的头风,一切安排得甚是妥当。不知王妃是从何时开始谋划的呢?”
崔令容以那张娴静柔顺的面容,冷酷地道:“几年前便开始了,只是厉嬷嬷无微不至地照料,入口之物均尝过两三遍才让您食用,令妾无计可施。直到来到幽州,没有尚服局和织染署供给,妾才有机会为您缝制贴身衣裳。大王当感激乳母的爱护,否则您早就于地下跟昼思夜想的妹妹相聚了。”
李元瑛脸色一变,冷冷地道:“不劳你费心,我早晚会与她相聚的。”
霍七郎旁观这夫妻二人含沙射影的交谈,只觉他们冷静得过了头,若是江湖中人仇人相见,谁也没耐心说这许多话,对上两句便会开打了。
回想当日初次见到崔王妃,她令人惊艳的灼热目光,其实根本不是嫉妒,而是责怪江湖客耽搁了毒杀韶王的刻骨恨意。
那一日崔王妃派徐氏召她去西院见面,自己不慎露出里衣袖子,她的过度反应,也并非知晓了外人与韶王的亲密关系而妒火中烧,只是担忧谋杀计划可能败露的惊恐。
霍七郎不禁感慨,自己原本对于他人情绪的感知颇为自信,竟在崔王妃身上大错特错,不仅是因为自己拘泥于旧思,还因爱与恨这样浓烈至极的情感,实在太过相似了。
厉夫人稍稍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强压着滔天怒火,开口道:“是老身失了警觉,才让郎君遭了那么多罪。内宅女红活计,不管是纺织、刺绣还是缝纫,均追求双手皮肤柔嫩,粗糙的手会令面料刮丝起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