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幼年凄苦，父离母殁，他母亲临终托付于门内，可他一直以来无亲无傍，孤苦漂泊。阁下痛失爱女，必能感同身受。而且这孩子颇有些……与众不同，兴许造化弄人，或有善缘善得。”在一旁一直沉默寡言的天椽突然说道。

“也罢，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如此，老夫亦是如此，老夫自当竭尽全力，不求善缘善得，但求善始善终。”老人说罢，又招呼侯在一旁的玉龙说：“小子，去给我取‘窥心鉴’来，等一下……还是把四宝全数取来吧。”玉龙错愕的表情在脸上闪过，马上就脚打屁股，一溜烟地跑开了。

洗髓壶、伐骨刃、回血匣、窥心鉴是老人所持的四宝，只得其一便是转日回天的法宝神器，四宝同出，更足见承凡所受之伤的严重和老人的重视程度。

“真是奇了！这孩子果然有些异处。”元化先生一边全神贯注地诊探，一边啧啧称奇，“这孩子的内息外柔内刚，身体虽精衰气竭，内里却油彭火燎，二者混在一处，此消彼长，方才暴露无遗。若不是受此重伤，怕是不易察觉。连我都执迷于表象，差点被蒙了过去。”

“那当如何医治？可有什么说法？”海平受托管教承凡，可除了知道承凡是流云阶一战中遗存的孤儿，其他的是一无所知，此时心里已是悔恨交加，不是滋味。

“这种体征只能说福祸相依，须知‘虚受益，满招损’，若在危末之时，便能增强耐性，持久续力。可在平常，便如热锅蚂蚁，焚心炙身，终究气绝而亡。”说罢老人取过玉龙递过的“窥心鉴”仔细推察起来，这窥心鉴也是老人的“四宝”之一，不用开膛破肚，便可观脉络，视五脏。

谁知道刚至心腹出，老人突然一个没拿稳，窥心鉴“哐啷”一声掉落在了地上，那声音兀自散开，唬得玉龙目瞪口呆，丢魂丧胆。要知道这可是稀世之珍，无价之宝。可此时老人竟弃如敝履，没有第一时间拾起，而是任其摔落地上不管不顾，反观老人，站在那里竟像一只摇摆的风筝，被突然抽尽了灵思，放空了心肠，徒剩一句行尸走骨，被长长的隐线揪引着，直到从天空陨落。

老人后退数步，双腿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脑子里一时间天塌地陷，波涛入海，山川坠陆。老人精神恍惚地坐在地上啖指咬舌，与此同时满面的皱纹如同条条鞭子抽催着泪水倾注而下。

倚在门墙处的天椽顿时心感刀绞，湿红了眼眶，此刻便是坐实了推测，确定了猜想。

这一老一少此时隔着一道门，虽然两幅面孔，竟是一副心绪。

老人许久才转过头来，看着天椽，想是委屈求索的孩子恸询道：“这个……这个孩子……是不是……沐晗的……”老人断断续续的轻声软语如惊涛骇浪，和天椽的心河合流到一处，并在天椽颔首肯定的动作中聚汇入海。

“人人都以为你幼子夭亡，然后揽下罪责慷慨赴死，一了百了。如今你我天人永隔，你却冥冥中庇佑明珠返还。虽喜也悲。”老人独自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