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刚刚跟朋友喝了一圈儿,正兴冲冲地回到杨沅所在的小亭。
这间小亭的帷幔,本就搭在左右的柱子上。
陆游把杯放在桌上,大笑道:“这些家伙,诚心想要灌醉我。
陆某的酒量,是那么容易醉的么?诶,楚行首,咱们楚都监还没到么?”
楚念秋笑吟吟地道:“家叔军务繁忙,自然会来的晚一些,不过你放心,家叔答应了,就一定会来。”
唐婉定定地望着陆游,直到他走进小亭,与他的朋友眉飞色舞地说笑,才收回目光,缓缓走向旁边的小亭,脚步忽然间就沉重了许多。
赵士程默默地看了一眼陆游的方向,心情也沉重起来。
亭中摆的有瓜果蜜饯、茶水酒水。
赵士程殷勤地挑选妻子爱吃的小食放到她面前,可唐婉如坐针毡,如何吃的下。
看到唐婉躲闪的目光,难以安定的体态,赵士程暗暗苦笑一声,强打精神,对外面招了招手。
随从侍卫中忙走进一人,向他叉手施礼。
赵士程对唐婉柔声道:“忽然想起尚有一点公务急待料理,我离开一下,小半个时辰也就回来了,娘子且在此间小坐,可好。”
“好!”
唐婉脱口而出,看到赵士程的眼神儿,神情忽然一滞,才又慢慢挤出一副笑脸儿来,道:“大王早去早回。”
赵士程点了点头,起身吩咐那侍卫道:“你们留下两人,听凭王妃使唤。”
说完,赵士程便举步走出了小亭,脊背僵硬地一路走去,始终不曾回头。
赵士程和陆游本就认识,双方都很了解。
唐婉当着赵士程的面,又怎能说出想过去见一见陆游的话来。
如今赵士程借故离开,其实唐婉心知肚明,这是丈夫故意躲开,给她一个方便。
她可以选择不去,已经分手十年了,君已有妻,我亦有夫,而且都已有了自己的儿女,又何必……
她也清楚,如果她不去,赵士程知道了,必然非常欢喜。
她身边留的有王府侍卫,她的举动,回头不可能不禀报郡王。
但,她还是想过去见一见,走到近处,仔仔细细看他一眼,听听他的声音。
少女时倾心爱慕的男人,她的第一个男人,又哪是那么容易忘掉的。
两人虽同在一城,能够相见的机会实则极少极少。
如果今日不上前相见,或许……以后就再也没有了机会吧?
虽然她若过去,丈夫知道了一定会心痛,但……他是不会责备我的。
就一次,就见他一面,也算……是为我这段情,做一个了结吧。
唐婉想着,便站起身来。
杨沅在赵士程搀扶妻子走来,众人纷纷上前见礼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们了。
杨沅微微侧了侧身子,对一旁的沈溪道:“沈兄,那边那对夫妻,是什么人呐?”
沈溪向外望了一眼,便笑答道:“哦,那是永嘉郡王赵士程和他的妻子。”
杨沅便心中了然了。
陆游兴冲冲返回小亭后,杨沅便一直与他说话,只希望吸引住他的注意力,不教他看见唐婉。
关于陆游和唐婉的故事,毕竟真真假假,而且越详细的传说,越有可能是后人发挥编造。
所以杨沅并不确定事实上他们二人是谁先看见了谁,又是谁主动相见。
也许不让陆游看见唐婉,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了。
不过,那边小亭中,赵郡王忽然脸色僵硬,还要强作欢笑地一路与人答着招呼离开,杨沅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妙。
紧接着,他便看见唐婉盈盈站起,只是举动踌躇着,一时还下不定决心的样子。
杨沅便目光一冷,“角声寒,夜阑珊,怕人询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你对谁咽泪装欢,又是对谁瞒?
对你有情有义的人,你不珍惜!
都和人生了两个孩子了,还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理不清自己的感情,这真是被宠的肆无忌惮了。
害人害己,何苦来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