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良臣微笑道:“晋王守着‘状元不离京’的底线不让,沈相公也不好坏了这一直以来的规矩,所以老夫才用了这折衷之法。
否则,官家刚刚登基,我等也拜相不久,君相动辄相争,于国家不是好事。”
沈该笑了一声,道:“两位相公都是玩过兽棋的吧?”
斗兽棋据说起源于战国时期,但真正形成规则并流行起来就是宋代。
魏良臣和汤思退童年时期也是玩过这游戏的。
如今听沈该一说,两位宰执便微笑起来。
汤思退道:“象吃狮,狮吃虎,虎吃豹……,猫吃鼠,鼠吃象。”
魏良臣道:“杨沅这只鼠,恰能克制我们这个象(相),但是一只小小的猫儿,却能克他这只鼠!”
汤思退道:“若他不知收敛,此去临安府,就是他风光到头的时候了。”
沈该缓缓地道:“古人云:聪明犯岁,高才不寿。何也?真是遭了天谴么?”
沈该摇了摇头:“不过是以非常人之资,而入常人之列,若不能一如常人,便落落寡合,难免千夫所指。”
魏良臣淡淡地道:“我等身为宰执,本不该与他计较。就让乔贞那只猫儿,去磨合一下杨沅这只鼠的锐气吧。”
……
杨沅乘着一辆牛车,带着一个小厮,往临安府衙而去。
这小厮名叫刘大壮。
刘大壮十二岁了,一点儿都不壮,生得文文静静、秀秀气气的,动不动还会脸红,非常腼腆。
用他老姑刘媒婆的话说,这孩子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
刘媒婆知道状元公当了官,递个茶、传个话的,身边总得有个使唤人,于是便涎着脸儿把自己的侄子推荐了来。
虽说杨沅与鹿溪的婚约是水到渠成的,当初找她刘媒婆只是走个必须的流程,算不上是她撮合的功劳。
不过,也就是雇佣个身前使唤的小厮而已,孩子看着顺眼就行了。
再说这孩子还小,从小跟在身边,用久了忠心就有了,是可以使唤一辈子的人。
所以,这个顺水推舟的面子,杨沅也就给了。
杨沅自从中状元以来,还真是春风得意,无论走到哪儿,都是备受瞩目的人物。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得意忘形。
毕竟两世为人了。
杨沅在获悉他将去临安府任职后,便仔细思考过赴任之后,该如何与上司和同僚相处。
一个人再有手段,如果闹到举世皆敌的地步,那他一定走不远的。
杨沅之前作为新科进士金殿奏对,为岳飞不平而鸣,于他而言是加分项。
金人即将南下的谣言四处传播,朝野为之震荡的时候,他作为新科状元上书朝廷,那是士人关心国事,言之无罪。
但接下来,他将正式走进体制,若再有出奇冒泡,不敬上官、勾斗同僚的事情,那么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官场公敌了。
这和他的政治立场无关,哪怕是政治立场上和他志同道合的人,也不会容忍他的狂悖。
狂悖之徒,怎能名列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