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帅想了想,点头道:“杨公子说的是,金人如今叫嚷的虽然凶,还真不可能挥军南向。
呐,之前跟你们宋国打过仗的那些老将都被如今的金国皇帝杀光了。
他还要把都城从上京搬到中京,可是很多权贵拖延到现在都不肯离开。
这些女真权贵不走,金国皇帝自己又走了,便愈发约束不了他们。
约束不了他们,那女真兵组成的猛安军便调动不灵,只靠汉兵组成的签军……”
王帅摇了摇头。
杨沅心中明白,王帅不以为然,倒不是说金国的汉军战斗力一定弱于由女真人组成的猛安军。
而是战斗意志不一样。
此时金国占领中原还不到三十年。
这些汉军父亲一辈就是北宋百姓,汉军军官年纪稍长,他们自己就是北宋人。
因此,金国的汉军普遍还对故国保留着记忆,对于侵宋是有抵触心理的。
这时期的金国汉军在遭遇宋军时很容易失去斗志,打的时候不够坚决,一露败迹就掉头逃跑甚或直接投降。
杨沅颔首道:“咱们做生意的人要想赚大钱,就得有眼光,正所谓一叶知秋。
王兄,还请把你所了解的金国情形和小弟好好说说。
如果能更准确地判断出他们是战是和,大概什么时候会战,和的话又是什么时候和,对咱们生意人来说,那可就是钱呐。”
杨沅说着,“啪啪啪”地三击掌,隔断雅间的木屏风便被人推开了。
几个娇俏的女子袅袅而入,坐到了王帅左右。
其中更有一个娇小玲珑的,直接一屁股坐到了王帅的腿上,揽住他的脖子。
先对他抛个媚眼儿,娇滴滴地道:“奴家‘一捻红’,还请公子怜惜。”
王帅魂儿都要飞了,这等妩媚风骚的女子才叫女人,自己家那个悍妇……
一想到那个悍妇,王帅飞走的魂儿又回来了。
他紧张地往门口看了一眼,忐忑地道:“姑娘……姑娘你快请起来,不好坐在王某怀里的。”
杨沅道:“喝酒饮宴,怎好没有美人相伴?
至于那两个姓朴的,你不用担心,一会儿他们就会消失,再也不会碍你的眼了。”
王帅听得心中欢喜,只是在夫人积威之下,被派来监视他的朴家两兄弟没有被弄走之前,他就不敢太过份。
他那一双手揽住了“一捻红”的小蛮腰,不舍得挪开,又不敢抚摸,就只是牢牢地抱着。
此时的王帅明显变得更加亢奋了,健谈的很,对于杨沅的问话有问必答。
此人常年奔走各国经商,少不得与各国官员权贵打交道。
那些金国的官员权贵不会提防他一个第三国的商人,而且他们之间的交际,大多都是在酒桌上,更容易吐露真言。
于是,王帅从一个商人的角度,他所观察到的、接触到的、灵敏的嗅觉感触到的,确有许多是通过官方渠道反而很难打听得到的消息。
杨沅微笑地倾听着,“一捻红”则是不失时机地时而给王帅挟一口菜,时而喂他吃一盏酒。
在王帅渐渐快要忘了朴家两兄弟的存在时,雅间外面传出了一阵斥喝声。
不消片刻,刘大壮便走进来,对杨沅道:“公子,那两个姓朴的窃取酒楼客人财物,被来此吃酒的于参军撞见,已经把他们抓走了。”
杨沅点点头,便起身道:“杨某去找于参军交代些事情。王兄酒兴正酣,就叫她们陪王兄继续畅饮吧。”
王帅此时已经“此间乐,不思蜀”了。
尤其是亲耳听到朴氏兄弟被大宋的司法官抓走,更是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
王帅大着舌头,感激地道:“好兄弟,从今天起,你……你杨子岳就是王某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
杨沅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扬长而去。
杨沅还没出门,王帅就迫不及待地向“一捻红”吻去。
压迫越狠,反弹也就越激烈,少了朴氏兄弟监视,老王要放飞自我了。
……
李师师快要生了。
她请了两个经验丰富的稳婆,住在家里随时待命。
反正她自己有钱,这点事儿,只要有钱,一句话就办了。
以至于杨沅想表现一下都没机会,近来他也只能常往这边走走,多陪陪师师了。
嗅到杨沅身上有淡淡的酒气,李师师蛾眉微挑,问道:”今日有应酬还是借酒浇愁?”
杨沅道:“借酒浇愁?何来这一说?”
李师师笑了笑,道:“妾身虽在待产,已经满大街的消息又怎么可能听不到?
那两个婆子和陈二娘凑在一起,可是什么都唠的。”
杨沅道:“那你觉得,我该不该去?”
李师师轻轻摇了摇头,道:“这不是你该不该去的问题。
而是事态只要继续发酵下去,你就必须去,也只能由你去。
既然如此,依妾身看,二郎不如主动请求去。”
杨沅道:“你愿意让我去?”
李师师沉默了一会儿,温柔地道:“你如果想逃避,妾身对你会很失望。
可是,你若去了,妾身又会很担心。是不是很矛盾?”
杨沅沉默片刻,轻笑道:“不!敢刺杀身为太尉的国贼梁师成,敢刺杀金人扶持的伪楚皇帝张邦昌!
如此奇女子,自然不希望她的男人是一个只会坐而论道,真正需要他挺身而出的时候,却胆小如鼠的小人!”
李师师笑了,笑容虽是欣然,眉宇间却又有种难言的忧虑:“你这么说,是已经决定去了?”
杨沅握了握李师师的手,柔声道:“你不用担心,完颜亮不会杀我,他还会尽力保障我的安全。”
李师师微微疑惑了一下:“你是想体现出对他的价值?
那他……会不会把你留在北国?毕竟,这种事儿金人没少干。”
杨沅轻笑道:“当然不会,完颜亮的女儿才两岁,我是做不成驸马爷的。
做不成驸马,我干嘛要留在北国?”
李师师轻轻打了他一下,眉宇间的忧虑化解了许多。
从杨沅的语气,她就知道杨沅有了对策。
李师师柔声道:“二郎迟迟不肯上书表态,是想等咱们的孩儿出生吧?
其实,就算你现在上书朝廷,也不可能马上走,诸般准备至少需要五七八天的功夫。
两个稳婆子说了,妾身这状况,一两天内孩子就会出生了。
二郎,主动请旨和等着官家下旨,结果可大不相同。
凡主动也是办,被动也是办的事,应该力争主动办。”
杨沅点点头,道:“好!明日朝会,我便主动请旨,出使金国。”
杨沅想了一想,忽然忍不住又笑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不想出风头了啊,可是偏偏又要被他装到了。
……
肥玉叶没有去临安府,放衙之后便赶来了“拈花小筑”。
肥玉叶虽然聪慧,却终究只是一个秘谍头子。
她的眼界和格局达不到从国家博弈的角度去分析问题。
她无法看出这是一张国战的棋盘,“楚河汉界”两侧人人都是棋子。
杨沅“过不过河”,根本不是他自己能够决定的。
他能决定的,只是早一天过河还是晚一天过河。
所以,在肥玉叶看来,自己的请求有些太不近情理,很难说服杨沅去冒这个险。
因此,她便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好闺蜜,希望能让她们两个帮忙一起说服杨沅。
结果,肥玉叶还没见到杨沅,只是把来意一说,冷羽婵和薛冰欣就脸色遽变。
别的事都好说,但是你让我的男人去送死?
杨沅来到了“拈花小筑”,他想让贝儿替他写一封请旨使金的奏疏。
结果一进“拈花小筑”的门,就看到冷羽婵和薛冰欣正把肥玉叶往外赶。
“什么情况?”
杨沅见了不禁有些好奇,他可是清楚,这三个女人的关系有多好。
“杨通判!”肥玉叶一见杨沅,赶紧要迎上来。
但冷羽婵身形一转,便已拦到她的身前。
薛冰欣急忙过来,一把拉起杨沅就走:“小婵和玉叶闹了点矛盾,女人间的事,二郎你就不要管了,让她们自己解决好了。
我昨儿刚学了一道汤呢,用巴戟天、淫羊藿、肉苁蓉、枸杞、女贞子炖羊肉,可补啦,我去煲汤给你喝啊……”
肥玉叶眼见杨沅被薛冰欣拉着就要走开,情急之下,忍不住喊了起来。
“杨通判,金人陈兵两淮,又传消息,欲与我大宋和谈。
朝野皆以为,杨通判为最佳出使人选,不知杨通判可愿为天下苍生出使金国?”
杨沅脚下一顿,转过身来。
肥玉叶趁机摆脱冷羽婵,冲到杨沅身前。
冷羽婵和薛冰欣这次是真的恼了,她们恨恨地瞪着肥玉叶,若非还惦念着往日情份,早就大打出手了。
杨沅奇怪地看着肥玉叶,道:“玉叶姑娘,你是机速房的谍探头目,这种为民请命的事儿,似乎轮不到你来出头吧?”
冷羽婵气愤之下,也不想给肥玉叶留脸了,抢白道:“二郎,你别听她说的冠冕堂皇。
她是要去金国寻找她父亲的下落,想借助使节团队为掩护,以方便行事。
所以才怂恿你出使金国,你可千万不要答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