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看着如此,若从正面看,大臣们就会发现,除了衣着,南楚公主的神情也和往日截然不同。此前的纳兰的公主,要么是无悲无喜处事淡然,宛若出尘的仙子,要么是红唇微起,霞光满面,使人如沐春风。可今日的纳兰金环却是神色肃然,纵使眼神中充斥着慌乱、紧张和不安,但曾经被其隐藏着的无助和绝望已然离去,眼底中隐隐浮现的是孤注一掷的决心与,兴奋。纳兰金环将手中的精致木匣托起,像大臣们一样微微躬身行礼道:“金环今日特地拜见大周皇帝陛下,是为两国千秋万代,和睦安邦,比邻友好而来。”
南楚公主清冽悦耳的声音如同欢快的百灵鸟一样在大殿之中飞舞,但此言的效果却是使得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寂静。
纳兰金环虽并未起身,但她知道此刻金銮之上的大周皇帝,恐怕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丝老人的和蔼,因为凌冽的寒风已近犹如实质的像她袭来。
段兴入殿后便闭着眼睛,希望可以借此滋润片刻那昨夜一宿为眠此刻遍布血丝的双眼。不过效果是有限的,再次睁开,狰狞的血丝依旧如同老树盘根般死死拽着他的瞳孔。他觉得眼睛很累,但他不想闭上,他要睁着,他要看着这群嘲弄他的人,这群完全不把他和他的国家当回事的人,这群妄图入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般为南楚决定命运的人,看着这群人在见到他提着利剑刺入他们“胸口”的时候,是怎样一副表情。
从出使到今晨这三个月来我段兴受过的罪,到如今,你们也来尝尝吧。
段兴踱步上前,顶着大周皇帝的无上威严,抬手行礼道:“南楚国使臣段兴见过大周皇帝陛下。大周盛世繁华,集五湖之共济,四海之厚泽,扬”
段兴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并未影响到殿中的众人,相反,所有人都在皱眉望着眉飞色舞的南楚国正使。时至今日,大周上上下下已经达成了共识,南征势在必行,不可更改。这段兴非愚钝之人,不可能如今还未察觉不到大周出兵的决心。亦或者,他心中依然明了是不可为,于是在大殿之上行这等宁为玉碎之事。若是如此,大周的朝臣们或许有称赞其风骨,可这样的话,为何要带上金环公主。南楚虽蕞尔小国,但纳兰金环毕竟一国公主,关乎的是一国之颜面。如此悲愤陈情之事,他段兴做得,却不应带上自己的主上。或者说,主仆二人皆已有为国捐躯的觉悟了?
可即便这样,大周的皇帝陛下也是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的。段兴抬头望着庄重威严却老态龙钟的周国皇帝,作为一国之君,心肠必是比那崖底的棱石还要残暴的,可作为一个老人,却是比弱小的儿童还要无助的。任何一个人一旦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利,都无法将其放手,即便是千古贤明的帝王也无法做到,更何况如今上面的老人,或许在某些方面,和他段兴一样也面临着无能为力的绝望。这种时候,只要有一丝希望,这个老人都会不顾一切代价的将其抓住的,就像,昨晚的他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