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柳大人是小侯爷的人,老夫也有一事须得提上一提。”
“工部吴尚书吴大人虽有些贪财,还时常与我等作对,但于国于民,他还算称职。
皇上早想在江南建立行宫,他这些年都以常年水患为由拖延着!
可那柳明庭为讨皇上欢心,提出让太子南巡,太子归来后一番夸张描述,导致建立行宫之事被再次提起,其工程盛大,劳民伤财,何其铺张浪费?!”
提到这件事,阎烈也有意见,跟着说道,
“是啊,当下局势还不太平,外有南唐叛党,内有颍川王拥兵自重,隐有内忧外患之势!陛下不愿多拨军资养兵,朝廷今年连关外战士们御寒的军甲都尚未凑齐,如此消耗,我朝不堪重负!”
两人的话让沈君曦跟着心沉几分。
她朝着兵部尚书霍风摆了摆手,直言道,
“柳明庭今日是故意调走本侯,此番都杀到本侯院子里了,哪里还算得沈府的人?随他去吧,若有机会处理掉便是了。”
一众官员面色大变,纷纷沉默。
暗叹沈老将军这是养了只白眼狼啊!
但想到沈君曦院内的人是九殿下,他们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兵部尚书霍风一向不爱打哑谜,果敢直接的问道,
“皇储昏聩,小侯爷此番护着九殿下,是否是想扶持他?”
不怪皇帝忌惮沈家、皇后要杀萧宸。
因为沈府追随的对象说不准就会成为北唐半个朝堂追随的对象!
这就是权势。
而现在,这份权势就掌控在沈君曦手中,仅需要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目光统统落在沈君曦身上,她朝着一众老臣忠将躬身一礼,开口道,
“爷爷出征前不知道这仗要打多久,一再叮嘱晚辈不得干涉皇权叠替,晚辈行事另有缘由,不过眼下倒有一计利于北唐战事,可让北唐再得喘息机会,诸位长辈听晚辈道来。”
…………
烛火昏暗的牢房内,官员们望着沈君曦的脸,听着她一石三鸟的计划眸色越发的亮。
众人在商讨结束后打开地上暗门,迫不及待回去写奏折了。
至于为什么要走暗道,原因无它,这些个大臣平日都被各方眼线盯着,聚在一起是万万不能的。
一旦被人发现,绝对会被扣上结党营私的帽子。
尤其是兵部尚书和沈君曦,不能有半分瓜葛,甚至得假装的不认识。
理论上说,他们同时能出现且不会引人注目的地方只有一个:皇宫。
刑部距离皇城不远,曾有被压重犯为了逃出去一直挖,一直挖,一路竟挖到翰林府。
后来那位犯人没逃出去就被斩首示众,但密道被阎烈捡漏了!
兵、刑部尚书也好、禁宫统领也罢,都需要将各自部门较大的事务呈报给翰林府记录在册。
遇见了和下朝时般同行太正常了。
送走了其余人,阎烈沉吟了会儿,问向沈君曦,
“小侯爷,那位重伤的黑衣人的身份该如何对外说?”
沈君曦单手搁在桌面上,细想了下,回道,
“找户部那边给他做份士籍、刻好身份印章,沈府常有自外地前来投奔的老将后人,不缺他位置。”
“好,下官这就去办。”
阎烈朝着沈君曦微微拱手,朝外走去。
“慢着,阎尚书,您是蒋阿翁最喜欢的学生,您以为萧宸如何?”
沈君曦忽然问向双鬓斑白的阎烈。
这让阎烈扯出一抹苦笑,沉声道,
“闻小侯爷所言,他有忠有孝本当是被列为忠主之选,但他一不出身正统,二有异族血脉,名不正言不顺,不可选之。”
沈君曦回以谦逊的笑,点点头。
然而,走在这阴暗狭长的牢道中,她眉峰紧蹙一遍遍回想着阎烈的话,胸口渐渐凝结出一股闷气。
挥散不去,烦闷至极。
气得一拳砸在墙壁上,引得墙壁上昏黄烛光一闪一闪幽灭不定。
烛泪滴滴,顺着烛台缓缓流下。
在这摇曳不定的光与影下,她的脸上被镀上一层好看的金色光泽却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回到刑部后院的厢房。
脸色苍白如纸的萧宸抿着薄唇安静地躺在床上。
许是习惯了隐忍,他呼吸很轻偶尔会屏息一会儿,像是再痛再伤也不会喊出声。
委屈的时候不过是皱皱眉,把唇抿得再紧些。
沈君曦站在床边看了他许久,冰凉的泪珠漫出她倨傲的眼睛,打湿了睫毛,顺着她的脸颊无声滑落。
作为镇国侯手握重权面对破烂至极的朝局,她无能。
作为医者救不了想救的人,她无能。
作为儿女、作为妹妹,她更是一败涂地。
宸妃是和亲公主,她清楚自己的孩子不可能继承北唐大统,所以一直教育萧宸君子无争,淡泊于世。
然而…那些争来斗去的皇子,又有几人称得上君子,配继承这洒尽沈门鲜血的飘摇北唐?
她不甘心!
一点儿也不甘心!
但凡病秧子身体争气一些,不于公,于私,兴许她都想为他争一把。
赌一把。
时间一点点过去……
受伤失血过多的萧宸,如梦醒般恍然睁开眼。
他模糊地看了许久,终于看清是沈君曦站在远处阴影中落泪。
眸底骤然失措,像是个慌张的孩子,哑声道,
“你怎么哭了?你不哭…不要哭…”
沈君曦站在阴影中,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听到她声音,确认是她,那一瞬间,多日来的压抑和恐惧土崩瓦解,毫无预兆的,他的眼泪跟着就涌了出来,哽咽得想去够她的手,
“你不哭……不哭……”
“小爷哭是心疼箬竹那丫头现在还不醒,你起来做什么?”
望着他不顾伤地爬起来要来找她,沈君曦朝他走了两步,摁住他的胸口,冷着脸,红着眼眶训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