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宸武艺达不到沈君曦这般出神入化的境界,他只是觉得,这些奇人异事修炼闭关,不吃不喝七天,不会难受,不会伤害身体吗?
沈君曦表示适当辟谷,不吃食物,仅服丹药,能够排污去浊,对身体只有好处。
她本不该沦落的如此境地,一切的原因是她自从大火后的心魔梦魇,闭眼就是噩梦,长时间没有巩固过内力。
她的功力一直在缓慢衰退。
如果不衰退,她的内力应该是生生不息,用之不竭。
“生聚”便是源源不断之意。
如今,她在不知不觉中被治愈了,她几乎不再做噩梦,心里有了把握,便不能忍受自己废下去。
萧宸在外很努力,很周全。
不管未来情感会不会变,他在京中事上未负她半分。
如她所愿所想,挡在她的身前,容她在一方之地休养生息,痊愈疗伤。
可是,萧宸却不能等这么久见不着她。
他会抑制不住心头焦虑。
要求她留下一扇窗,他想她的时候,起码能看到她,这便安心。
沈君曦觉得他幼稚,但是应下了。
这七天日。
萧宸每每深夜处理完了琐碎的事情便会喂一喂小奶狗,随后守在窗前,什么都不做,安谧温柔的望着她。
她偶尔吐息重上几分都会掀起一股心潮担忧。
看的很困的时候,便会去榻上抱着她的衣裳安心的睡一会儿。
这几天,成为太子的萧宸的日子不平静。
不仅刺杀一波接着一波,应接不暇,每日上下朝有了越来越多离谱的“偶遇”。
有美艳的大臣之女,有清俊的大臣之子。
但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他眼中没有男女。
旁人多看他,他自己都觉得作呕。
他洁癖不是天生,是因为沈君曦而出现,越演越烈直到病态的地步。
有那么一瞬,棠容来自墨氏门庭的小侄女用勾引魅惑的眼神看他,他就很想挖了她眼睛,心底冲动一上来就想干呕。
疯魔的想将其挖出来。
冒出这些念头,他也觉得自己疯的不轻,最后仅是让棠容不得带亲属进宫。
时间过的很慢,很慢,每一个时辰,每一天都要沉重的去推动才能到下一个时辰,下一天。
沈君曦闭关的第六日,昏迷接近半个月的沈君霆清醒了。
他记起了一切,半分没有缺失。
完完全全恢复记忆,做回了他自己。
苏天雪能够正面询问他能不能记得回隐谷那天,家里启动的是哪一把钥匙。
沈君霆自然记得,当下提笔画给了苏天雪。
苏天雪原本等不及想代替沈君曦出去查,但是沈君霆第一次拉住了她。
他安慰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的对她说,
“魂飞梦惊一场,我让你受惊了,我们回家,昭告江湖,重头再来,与阿曦一起让一切回到正轨。”
对于沈君霆来说,反复失忆中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梦里他懦弱、他自卑,恐惧压过勇气,压过理智。
他性格大变,绝望无奈只能随波逐流。
不敢见苏天雪,不敢与沈君曦多说话。
让两个从小照顾着的妹妹劳心为他奔波。
苏天雪“哇”了一声,抱着他大哭,是能炸破耳膜的嚎哭。
她真的很委屈,她与沈君霆相伴将近二十载,白天黑夜,遇到好吃的、好玩的、难过的、开心的,无一不与他分享。
她一直以为,她们同欢笑,共无邪,此生相顾,永不分离。
他重伤,不肯见她,排斥她,碰都不给她碰,就这么排斥她。
她崩溃,但是她知道不能将情绪发泄在沈君曦身上。
她能做的唯有等,唯有期盼。
“但是暂时不行……阿曦已经入了朝廷……她手上的事情好像很多。
老爷爷还在关外打仗,据说深陷紧要关头,她闭关出来后,可能还需坐镇镇国府。”
苏天雪抱着沈君霆,看他拿出能手帕给她擦眼泪,哭的更凶了,断断续续的抬头解释着。
“谁说不行?太子会替我稳住镇国府。我刚才收到了沈南带回来的关外来信,南唐压轴大军兵正在行军北省一处豁口处,随时都会发兵。
我们得先前往北方,于北平府凤凰镇查清那位女官身份,必要时和沈小北、霍家军并肩,设法与深陷腹地的爷爷汇合,咱们打一场最后的仗,哥哥做军师,天雪做后勤,我嘛,做将军如何?”
沈君曦意气风发的走进来的时候,苏天雪立刻抛弃了沈君霆,激动万分的扑向她!
“阿曦,你出关了?不是七日吗?你的内力都回来了?回来多少?你怎么看着还没太大变化?”
苏天雪简直高兴疯了,抱着沈君曦可比沈君霆紧多了,湿漉漉的眼泪全都往她衣领上擦。
“体型消退需要时间,我大概是天赋异禀,巡了六个周天就提升不上去了,回到顶峰便没继续巩固的意义。”
沈君曦捏了捏苏天雪鼻尖,松开了她,继而看向沈君霆。
“哥,你要不要抱我?过几天,可就抱不到这么魁梧威武的我了。”
沈君曦神采飞扬,笑容飒爽,艳丽明朗。
沈君霆看不见,但能分辨妹妹在哪,走过去,轻轻抱住了她,微微颤抖的说,
“哪里魁梧了,顶多不好哭鼻子了而已。
三岁看人家吃糖馋哭打滚,六岁摔一跤磕破手皮儿哭半个时辰…十二岁在稻草堆里被蚂蚁咬了,愣是吵哭一夜,逼着我让全谷的蚂蚁搬家……”
“哈哈哈哈…我想你还是失忆算了!你能不能不提这些?我真的要面子,你给我留点行不行!”
沈君曦笑的欢,也不觉得笑出了泪,单纯觉得,她好丢人啊!
“好,以后不提,我虽看不着,但你不能小看我,我既然能让蚂蚁搬家,在你身边我心腹里全都是主意,我们一起报仇、回家。”
“劫后重生,珍惜眼前人,往后阿曦最重要。”
沈君霆说完,苏天雪立刻问道,
“那我呢?”
“你第二。”
苏天雪立刻吃醋的将沈君曦拽到自己怀里,
“大哥,你明目张胆这么说,我可也说了,阿曦这阵子可是我夫君!!你让我排第二,不能并列第一,我就给你抢阿曦!”
……
沈君曦又被沈君霆拉走,他皱眉道,
“阿曦与我双胞一体,同血同骨,我珍惜她如我自己,与你不一样。”
苏天雪叉腰问道,
“如何不一样?亲妹妹最亲,媳妇不亲是吧?以后我给你生个大胖小子,一样与你同血!!”
见哥哥面庞一红,被怼的不说出话,沈君曦笑弯了腰,实在受不得苏天雪这活宝了。
屋内欢声笑语。
屋外冰寒至极。
听到下人汇报沈君曦离开房间,等不及从皇宫跑出来的萧宸觉得彻骨冰凉。
所以她还是没有对他负责的计划。
她心里要走的,要亲自去查,亲自去报仇,亲自去做一切。
他捂着剧烈抽疼心口,他知道沈君曦没错。
她是空中掠过的桀骜飞鸟,是踏雪无痕的人间惊鸿客,她走到人间哪里,哪里就会亮起来。
但是他属于她,她抛下他,若是不给他承诺,不给他归期,他会痛死,他没办法活。
日日夜夜呆在没有她的黄金囚笼,犹如苦苦挣扎的困兽般处理那些堆积如山、处理不完的、分毫不重要的争斗。
承受揪心锥骨的痒痛,会疯的,一定会疯,会死。
“小侯爷……”
萧宸第一次没有等她…而是在门外竹林旁轻而又轻喊了一声。
沈君曦看向他,眸色亮了亮,唇边笑意未止,拍了下沈君霆肩膀,笑道,
“我有事出去会儿,等会儿来。”
萧宸就伫立在原地,看着她走向他,拥抱他,捧着他的脸,亲吻他的眉心,他好又心软的不可救药,被甜到,被治愈,想哭了。
苏天雪都看惊了,惊的捂嘴看向沈君霆。
心觉得,大哥这是瞧不见,否则眼瞧着萧宸这小子拐走他妹妹,他不得急?
萧宸想说话,沈君曦一指抵在他粉嫩的薄唇上,牵起他的手,先带他走。
回到屋内。
沈君曦不太像话的直接将他压在床上,眉眼风流雅痞依旧,勾唇笑问道,
“上次,你说我不行,不够刺激……再来?”
萧宸呼吸一紧,脸庞迅速泛红,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问道,
“你要离开京城?我听到了……这件事我们明明可以交给手下人去查,交给手下人去帮你,交给手下人……”
他揪心的话没能说完,就被迫闷哼一声,顿时间,欲望浮现在泛起晶莹的乌瞳里,他腰都软了,整条脊椎塌陷快烂了。
沈君曦用有力的手,揉着他腰侧,更在他臀上重重的捏了下…
“有的事必须亲自来,不可假手于人,正如我现在想做的事,旁人可能代替?
我知你舍不得我,你是醋坛子、粘人精…
但是你要乖,此事了结,我定回来,实在不行,我答应你,我回来就计划与你长相厮守,你觉得如何?”
说着,她亲了亲他的唇,给他看她桃花眼中的那些眷恋不舍。
“我……我…我…”
萧宸神态上挣扎,冷不防的竟是推了她一把,坐在床边止不住的急促喘息着。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不能不接受。
他不能不讲道理。
不能不听话,不能不忠诚。
但是,他与她相伴这么久…
他承受不住崩溃,人世间,除了她,他什么都不剩,什么都不想要。
她要走,数月、或许更久,甚至还有危险,他忐忐忑忑的拿什么活下去?
沈君曦觉得萧宸的状态不太对劲,便拿过他手腕替他诊脉,但并没能诊出什么问题。
她起身将沈南带来的一手军报塞进他手里,收敛了不正经,认真说道,
“兵部多久没有来信你应该知道,两个月前,我派沈南去关外给爷爷送羊肉饺子,他趁着这次机会到了爷爷身边。
这一仗打了诡异,爷爷不敢轻报。
沈南说爷爷身体也不如以前了,如今南唐决定背水一战,一举分输赢,他深陷腹地时不时遭到偷袭围攻,一时半会难以调兵回来。
北省我想亲自去,我得亲自报仇,更得带着娘亲的骨灰回家,没有手下能够代替我,你明白吗?”
终于到了这一天。
萧宸乌黑低垂的睫毛震颤着,望着手中这一封沈昊山的亲笔信。
沈昊山说,羊肉饺子很好吃……说这一仗能分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