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第10节(4 / 4)

艳骨 曲渚眠 7195 字 6个月前

第二日鸡叫时分,曲嬷嬷又把林容念叨着起来,直到下晌,果来了两个小丫头取了一叠厚厚的宣纸回止戈院。

如此几日,林容非但寻不到机会出门,反而日日叫拘在院子里抄书。到了第四日,无论曲嬷嬷怎么说,林容都不肯动笔了,磨着叫翠禽几个丫头代笔。如此这般糊弄了一回,也并不见止戈院那边传什么话过来,倒也由得林容偷懒了。

这日,因连日天热,院内众人都渐渐中了些暑溽之气,林容正在后廊阴凉处配些消暑的药。凤箫蹲在一旁:“主子,荷梗、粳米都能入药?”

曲嬷嬷着急忙慌地进来:“翠禽、凤箫,快给县主梳洗换见客的大衣裳。止戈院刚来人,说雍州府里的姑老太太前往徐州,路过宣州,君侯命县主前去拜见。”

林容问:“是那位在道观里长住的姑老太太吗?”

曲嬷嬷把林容按在镜台前,取了妆奁等物来:“可不是,还有哪一位敢称‘姑老太太’呢?”一面又喋喋嘱托:“县主一会儿,可要恭顺有礼一些,这位姑老太太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大,万万不好得罪了。”

这位姑老太太,是陆慎的姑祖母,十七岁时嫁给徐州王氏,丈夫死后,带着麾下数万部曲重归雍州陆氏,颇有勇略,极善骑射。在陆慎祖父暴毙而亡之后,掌管陆氏十余年,在陆氏很是德高望重。

林容转了转眼睛,道观里长住,道观?

梳妆打扮完毕,早有几个青年仆妇在池水旁撑船候着,林容问:“要乘船?”

为首的一个蹲了身子道:“夫人,姑老太太最是怕热,住在曲水那边的陶然居里。”

林容点点头,上了船,过曲水,便见一路上都是柏、楸之树,古意森然,亭亭如盖,浓荫蔽地,非有数十年经营不可得。仆妇撑了三五十竿,便弃船上岸,过了一画舫,绕过迎面的影壁,便见一大丛芍药花圃,花圃尽头是一月洞门。

门口廊下皆是身着红衣甲胄的女兵,及进,便听得里面一妇人朗声大笑:“我虽老诶,却仍开得了三石的弓,骑得了最烈的红鬃马,不过区区百十里路,又算得上什么劳累?”

有仆妇进去禀告,过得会儿便来人引林容进去。

林容缓步进去,微微颔首,并不敢东张西望,目之所视,只能瞧雕漆椅下的大铜脚炉,行跪拜大礼:“孙媳崔氏拜见姑祖母。”

姑老太太歪在榻上,见这崔氏,款款而来,行动间裙摆微微浮动,行大礼的时候,腰间的环佩偶尔发出玲玲之音,虽不大稳重,独腰背挺得极直,无丝毫畏缩怯弱之态。她年轻时在行伍中领兵,性烈豪爽,是个最烦这些闺门规矩的人,心下便添了三分满意,招手道:“过来,叫我这老婆子好生瞧瞧。”

林容抬起头来,便见对面罗汉榻上坐着个七十上下,满面银发的老妪,身着青绉绸五蝠褙子,头上戴着个嵌碧玉的抹额,形容和善,一副积古老人家的模样,只脸上从耳后到嘴角有一大道黑褐蜿蜒的刀疤,瞧着殊为可怖。

陆慎陪坐在下首,因是陪长辈,脸上多了些暖色,见这崔氏今日一身杨妃色的云锦,群上绣着大幅印金彩绘的牡丹花,紫磨金的轻纱罗背心,剔透似烟,是一贯雍容艳丽的装束,只她神色恬淡,并不大笑。倘不是额间点着桃花妆,竟瞧不出一点新妇的潋滟之态。

林容见他也在,只好行礼:“妾身见过君侯。”

不知怎的,陆慎忽然想起她这几日抄的《陆氏家训》,微微露出一个讽刺的哂笑,冷着脸道:“无需多礼。”

林容缓缓上前,走到姑老太太身边,叫她拉着手细细打量了一番:“很好,是个齐整的好孩子。难为你从江州来,天远地远的赶路。”

又问:“你祖母身子可还硬朗?我年轻时,在你们园子的草庐里读了三年的书,倒是多得她的照顾。”

林容不知其中渊源,含糊答道:“祖母倒还康健,闲时同家里的小辈说说乐乐一阵,闷了便领着人在园子里头逛逛,又或者听听戏,也就消磨过去了。”

姑老太太便笑:“你祖母如今也不大管事了,一味的颐养天年,同小辈们取乐玩笑,正所谓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好福气啊。只,我却没有这样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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