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讪讪放下那道符,摇了摇扇子,笑:“这子嗣想来是上天注定的,我本也没这样的福气,咱们还是听戏吧。”
陆慎坐在东边水阁里,脸上的表情和煦,他肯到场一贺,便已经叫老太爷极为高兴了。只不过坐了一会儿,便欲站起来告辞,这东西的水阁,虽隔着锦帐,却离得不过三四丈的距离,他又向来耳聪目明,那妇人半含羞的一句话就隐隐绰绰地传到他耳朵里——子嗣想来是上天注定……我本也没这样的福气。
他听了脸冷了下去,心里暗道:这妇人果在弄欲拒还迎那一套,越添了三分厌恶。
偏这位老太爷亲送了陆慎到门口,仗着教过他读过书一年,道:“主公业也娶妻,同君侯夫人和睦些,过得一二年也后继有人,待世子出生、长大成人,我雍地还有什么可虑的呢?先大人在时,常常遗恨陆氏血亲甚少,现如今,我等老臣也尽可以去地下见先大人了。”
说着说着竟动了感情,呜呜地哭了起来。
陆慎站定,罕见地没有反感旁人念叨这些:“老师不必多虑,尽自保重才是。”
夏侯老太爷这才止住,站在原处等陆慎走远了,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颤颤巍巍往里去。
仆人问:“老太爷,是回席上吗?”
夏侯老太爷摇摇头:“不去了,抬顶轿子来,我要去祠堂里上香。”
第30章
水阁西侧这边林容在宴席上略坐了一会儿,便借口更衣离席。秦夫人要亲自送她往旁边上房歇息,林容摆手:“不用这样多礼我换身衣裳照样来席上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这里许多客人,万万不好因我怠慢了。”
秦夫人这一日暗暗品察,知这位君侯夫人的确是不喜人多尤其不喜人奉承见她这样吩咐,点头称是,叫来她两个女儿指着对林容道:“这是我的两个女儿唤芩香、芩红,就叫这两个丫头送君侯夫人更衣去,她们两个那小楼离这里也近,不过三五十步的路程,女儿家的屋子布置得也干净些。”
林容不好再推辞那两个小姑娘也都是十三、四岁的模样,衣裳、首饰皆是一样的形制连身量都仿佛,笑着道:“劳烦你们了。”
两个小姑娘互相望了望,一个鹅黄衣衫的道:“夫人,请随我们来。”
那小楼果然很近出了水阁,不过三十来步便到了从楼梯上望过去,还能瞧见对面正在唱戏的南府戏子。
引至房中,一阵甜香扑面而来,抬头便见一副气势恢宏的《山野行旅图》,屋子陈设虽精美,却一贯布置用些青兰白之色,并不像寻常女儿家软红闺阁之处。那鹅黄衣衫的便道:“叫夫人见笑了,我们两姊妹,虽则名字是香软玉红之类的,但是布置屋子却不喜欢这些。”
林容点点头,见屋内有绣绷、络子,衣架上搭着女儿家的披帛,便知这里的确是这两姊妹的闺房,笑笑:“这屋子布置得极好,女儿家的屋子也不一定要软红绣帐,自己的屋子自己儿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两个姑娘听了,脸上都是一喜:“谢夫人。”一面退出房去:“请夫人歇息,我们等在外面,倘有事,命几位姐姐出来吩咐一声即可。”
林容点点头,翠禽、凤箫伺候她换了一身衣裳,就连凤箫也一头汗:“这几日真热,这两位姑娘看起来真个是不同寻常。”
翠禽指了指博古阁后面的书架:“你瞧,三大面书架,念书这样多,自然不同寻常。”
这时节贵妇人繁琐礼仪颇多,林容脱了鞋袜歪在榻上,打发翠禽:“你去问问,君侯回去了没有,要是他回去了,咱们也不用留在这儿应酬,怪累人的。”
凤箫也笑:“县主脸都笑僵了。”
林容用团扇拍拍她的头顶,指指外面:“小声些,别叫人姑娘听了多心。”
翠禽得了吩咐,出门去了,凤箫接过扇子,一面扇一面道:“县主歪一会儿吧,今儿起了个大早,算起来昨儿晚上才睡了三个时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