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鬟说话颠三倒四,陆慎挥剑抵在翠禽脖颈处,轻轻用力,便渗出血来,他满面寒霜,沉声道:“说实话!”
翠禽实在是个忠仆,又感念林容平日里的好,这时候还想着替她遮掩,不肯说出实情,断断续续道:“县主说,士可杀不可辱,君侯一味的冤枉,实不能受。她还说,自己病入膏肓,还不如一死,绝不肯再见君侯了。”
陆慎闻言一震,面色煞白,只不肯轻信这婢女的话,提剑疾步往外来,吩咐:“备马,去云台。把这婢女看押起来,等我回来再审问。”
说罢,打马疾驰而去。
第47章
途中雨幕渐起秋雨霏霏,陆慎到的时候,云台已经叫水浅浅漫了一层。虽时值正午整个山谷里草木葱茏弥漫着一片白茫茫的水雾,颇有几分江南烟雨蒙蒙的意味。
他翻身下马,沿着石栏杆疾步往外去,不过二三十步便见云台翼角处那妇人一身碧衫,手持一柄素油纸伞,静静立着似有凌空而去之态。
陆慎初闻消息又是震惊又是悲痛这一路行来,却冷静多了,运足目力,见那妇人脸色红润,眉目疏阔绝不是患病有大症候的模样,也绝非委屈得要自尽的模样。翠禽说那一番话本是好意遮掩,只可惜她不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更何况陆慎生性多疑,对江州的人更甚。
话说得太满、太多,可信度便大大降低反叫人生疑,生出反感来。
陆慎顿时沉下脸来他生平最恨这些妇人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辖制人,又勾起往日对着妇人浅薄无知的嫌弃来,反停下脚步来,语气不善地吩咐左右:“去两个人,把崔氏请过来。她不肯过来,就把她押过来。”
左右跟着的卫士,道了声喏,立刻翻过栏杆,冒着雨,涉水过云台而去。
林容本一直望着旁边的日晷,算着时辰,此时听见水声,这才回头,见陆慎已经到了,负手立在山廊上,眼神凌厉,一脸寒霜。
隔着三五步的距离,两个黑甲卫士正涉水过来,林容见状,忙往前走了一步,开口:“别过来,再过来一步,我就跳下去。”
两人不敢再往前一步,拱手:“夫人切莫冲动,有什么话好好说,君侯命我等请夫人过去。”
林容懒得搭理这些人,只那日晷上显示的时辰,还差半盏茶的功夫才到正午,她苦心准备了这么久,几盏七星灯也摆好了方位,还诓骗了几位道士在厢房内照着师兄留下的法子念道德经,自然是不肯在跳崖的时辰上有什么差错的,冷冷道:“我没什么话要同他说的了。”
正僵持着,陆慎撑了伞缓步过来,及进,这才发现那妇人竟然脱了鞋袜,赤脚站在水里,真是恃宠而骄,不知闺训为何物。只怕是上回包庇江州护卫一事,没怎么惩处她,倒叫她胆子渐长,生出这样上不得台面的闹剧来。
他冷哼一声,崔十一,你要这样想那可是大大错了,这一回,非叫你生个教训不可。
林容见他过来,心里道了一声难缠,又是重复了一遍:“我跟你无话可说,你再往前一步,我立刻跳下去。”
陆慎闻言沉着脸挥退左右,不退反进,缓步逼上前去,语带嘲讽:“不是受不了冤屈,要跳崖自证清白吗?怎么还不跳?还是说装模作样过了头,上这里站着吹了会儿冷风,又不敢跳了?”
林容瞧了瞧时辰,还差一小会儿,见他一步步近前来,又往外跨了一小步,不妨一只脚踩在一块儿松了的岩石上,整个人晃晃悠悠,几乎快跌下去了。她本能地抓住一旁的藤蔓,这才没有摔下去。
陆慎见此,更确定这妇人不过是在做戏,并不是真的想死,冷笑:“还是说,夫人要本侯送你一程,你才跳得下去呢?”
疯子,真是疯子,林容心里恨恨道,倒了八辈子大霉这才遇见陆慎这样的疯子,一时之间,往日从他哪里受的气、受的辱统统浮现在眼前。
反正也要走了,便是回不去,流落在哪里,也不会在这疯子手底下讨生活了,念及于此,林容哼一声,横眉过去,道:“陆侯,半月不见,竟这样聒噪了。彼此彼此,你万分瞧不上我,我也不敢高攀。只你以大丈夫自居,号称志在天下,却屡次为难我一个弱女子,不觉得惭愧吗?”
陆慎见那妇人身子越来越往外倾斜,瞧得惊心,这妇人气性倒大,只怕再说几句,她还真敢跳下去,顿时手心吓出汗来,什么要教训她的念头全都搁置在脑后了,厉声道:“崔十一,我命令你,你赶快过来……”
林容瞧着那日晷,见午时已到,懒得同陆慎啰嗦,闭着眼睛转头纵身一跃,往瀑布下的崖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