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慎说罢,推门出去,一直行到府门,登石上马,忽地弯腰吩咐沉砚:“今日夫人收了一封信,是一些缺笔字。瞧起来,倒是同那些药方子写的差不太多,你暗地里查一查,别惊动她。”
这便是要留他在府里的意思,沉砚道了声是,目送打着火把的军士,簇拥着自家主子往校场而去。
林容打了个哈欠,复往绣床上安眠,闭眼眯了一小会儿,便觉手冷脚冷。翠禽、凤箫听见响动,又灌了好几个汤婆子进来:“县主,外面下了好大的雪,屋檐下结了一尺来厚的冰尖子。”
林容这才暖和些:“怪不得这样冷。”
偏凤箫笑嘻嘻道:“君侯走了,县主就冷得睡不着了?想是君侯在时,县主身上必定是不冷的。”
林容哼一声:“话这样多,明儿就把你嫁出去,看你还多不多嘴。”
凤箫立刻羞红了脸:“县主,什么嫁不嫁的,奴婢年纪还小呢?”
翠禽扯了凤箫耳朵,笑骂道:“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说这些话,主子饶你,我不饶你。”一面替林容掩好笼帐,一面拉了凤箫出去。
不过林容这夜到底是再没睡着,听着外头呼呼的风雪声,直到天明时分,才闭眼迷糊了一会儿。
外头渐渐起了下人们的扫雪声,小十六一双鹿皮小靴从雪地里踏过来,飞奔到廊下,身后嬷嬷不住喊:“姑娘,慢些慢些,这地上都是些雪呀冰的,摔跤了可不是好顽的。”
小十六一身大红哔叽缎细羊毛斗篷,头上戴着雪帽,腰上系着秋香色玉带钩宫绦,蹬蹬蹬跑过来:“凤箫姐姐,十一姐姐在么?”
凤箫忙抱住她,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姑娘小声些,县主还没醒呢?”一面替她取了斗篷抖雪,一面问:“姑娘可用过早膳了?”
小十六摇摇头:“我想跟十一姐一起吃。”
凤箫牵了她进左厅:“姑娘先进些点心,垫一垫。昨儿夜里风大,县主没睡好,不知什么时候才起呢。”
林容此时已经叫吵醒了,坐起来挽起帐子,道:“让小十六进来吧。”
话音刚落,小十六便一溜烟掀开帘子进来,一张小脸冻得红扑扑的,手里还握着个雪兔子:“十一姐,咱们出去堆雪人吧,外面好大的雪啊。”
林容摸摸她的手脸,已叫冻得冰凉,忙把那雪兔子放在一旁:“快去熏笼上暖和暖和。”翠禽、凤箫进来服侍穿衣、洗漱,回道:“主子怎么不多睡会儿?”
一面悄声回话:“拿礼单子对了,那方砚并不在上面,倒不知是谁放进来的。问了丫头,都说并没有人动过,送来的时候便是有的。”
林容点点头:“不睡了,用了早膳,待会儿上老太太哪儿去一趟。”
林容素来早上用得清淡,因这两日来了小日子,便把燕窝粥,换成了建莲红枣汤,因着小十六在,又加了口蘑盐煎肉,一碟子豆腐皮包子,一大碗蒸牛乳,并一碗银丝鸡汤面。
林容嘱咐小十六:“你还小,每日要多吃些牛乳。”又问她:“书念得如何?”
小十六一面吃,一面回:“学堂里是些教规矩的嬷嬷,管家理事,妇人针黹,又或者领着读些《列女传》之类的,倒是不曾教着念书。我那日念了首冬景的诗,还叫嬷嬷训了。说……”
陆慎在时,小十六是不敢过来的。林容怕她孤单,只叫她往族学里念书,同族里的小姑娘熟悉熟悉,闻言问:“说什么?”
小十六道:“嬷嬷说,这样的诗啊词啊的读多了,只会把心读野了,学得读书人清高的性子,那幅吟诗作赋缠绵悱恻的模样,坏了名声,能嫁什么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