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萝很想哭。
因为她知道,她是在挥霍她与先生的未来。
她和他,没有日后了。
几天后,苏流风归家了。
他考试时奋笔疾书,一心努力应试,做书文时需讲水患、讲农赋,他没有如抱负不展的后生那样愤慨批判民生。苏流风取了中庸为官之道,姿容老成,笔锋亲和圆融,引经据典,由古道今。
他取了巧,不一定要考到最好,但文采斐然的经文与诏诰表足够他金榜题名。
苏流风有了负累与牵挂,出手便没有孑然一身的郎君那般意气风发。
可是这没什么不好的,他反倒心里熨帖。
家中还有小妹在等,他能为她而活了。
客栈后院,满屋飘香。
姜萝和小伙计借了灶台,她蹲在灶膛前,满脸都是黑灰,正灰头土脸朝苏流风笑,杏眼好似有星星:“哥哥,你回来了?你去屋里等着,桌上摆了红柿子和乳梨,可甜了,专供你吃的。我和厨娘学了几道菜,正巧煮给你尝尝!”
苏流风瞥见小小的姑娘家铆足了劲儿翻炒菜肴,不由无奈摇头。
他想替她的手,刚伸出玉色指骨,又意识到身上全是腌臜的气味。号舍里挤挤攘攘一众学子,实在汗臭。
他熄了帮忙的心思:“我去换一身衣再来。”
“好!”
姜萝听到苏流风清冽的声音入耳,满心烦躁都被他抚下了。
有兄长在身边,真好啊。
待苏流风清洗身子、更完衣回来,姜萝炖的豆腐酸菜鲫鱼汤也上桌了。
姜萝掬水洗了把脸,又变回那个干净的清水脸子小姑娘。
她舌灿莲花,和兄长介绍:“您看,这是虾肉包子、笋泼肉臊面、还有凉拌梅子醋鸡丝儿,有几样小菜不是我做的了,专门和酒肆买的。哥哥尝尝,合不合口味?”
姜萝双手托腮,一截莲花袖缘衣布滑下,露出白腻春光。
苏流风不着痕迹地避开眼去,抬手帮她拉上了衣袖:“阿萝备下的饭菜,自然是好的。不过,有点太多了?”
他们就两个人,吃不完吧。
姜萝笑嘻嘻地道:“哥哥考了好几天,吃了大苦头呢!我当然要犒劳一下您呀!”
“好。”苏流风拿碗,帮姜萝盛饭,夹菜,“阿萝多吃些。”
“这话该是我对哥哥说的!您要多吃些。”说完这句,小姑娘的肩头忽然压低了点,闷闷又道了句,“虽然乡下都吃一日二餐,但那样对脾胃太不好了,祖父生前常常会胃疼。您不能学他这个脾气,又不是吃不起白面了,我们有钱的。哥哥饿了就吃,不要总等着人催……”
往后要是没人催您了,又该怎么办呢?
这话姜萝没说。
而苏流风还沉浸于难言的温馨家事里,有人掌灯候他归,有人日夜陪他同进食,真好。
他不是喜笑的人,今日却也微微弯了唇角,眼角眉梢溢出一丝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