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男人的影子摇摇晃晃在满是灰尘和碎木的地上,靠着庙门的那人穿着一身黑,衣袖和裤脚都扎得紧紧的,腰间还挂有长刀。
这一行人显然不是避雨的寻常百姓,姬萦不想惹麻烦,暴露她夜探鸡鸣寨的事实。
她在庙檐下找了个角落避雨,破庙里的一行人没有发觉她的存在,继续他们的交谈。
“……怎么今日不见水叔的身影?”
“水叔平日寸步不离大公子,一定是接到公子任务才会离开……水叔年事已高,大公子为什么不交给我们去办?”
“难道是大人吩咐的那件事有着落了?”
三个男人的声音陆续向他们口中的大公子发话,话语里隐含的试探和古怪让她下意识竖起耳朵。
寂静之中,只有破庙里火堆发出燃烧的声音。
“大公子,传国玉玺关系重大,你若是让七旬老头去办也不交给我们,实在是……令人寒心。”
姬萦眼神骤变,转身扒着漏风的破窗,往破庙里望去。
一二三,四五六,一共六个身穿窄袖袍的武人,还有一个火光摇曳的枯柴堆。在这些站着的黑色窄袖袍之中,有一抹浅白的影子。
“说到底,大公子就没有把我们当过自己人,哪怕我们都是直属于宰相府的暗卫,对大公子而言,却不及一个七旬老朽可靠!”
“别和他废话了,他既然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冷冷的金属擦挂声响起,是说话那人抽出腰间长刀,“大公子,你是个聪明人,说不定早就看出我们的目的,所以才提前支走水叔。你也别怪我们心狠。小的是奉宰相命令行事,你实在要怪,就怪你身为人子,却不知为父分忧,反而忤逆不孝,处处与父作对……你若现在交代传国玉玺的消息,我们还能给你一个痛快,让你走之前免受折磨。”
姬萦想要透过他们看到那抹浅白的身影,但风雨萧萧,火光摇曳,那抹身影总是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唯有一点姬萦清楚,当朝宰相,乃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青隽节度使徐籍。
“……大公子,你想清楚了么?是自己说出传国玉玺下落,还是属下请你来说?”
男人手中的刀举了起来,泛着冷光的刀尖对准那从始至终都未开过口的“大公子”。
夜色晦暗,夹着雨气的风刮走破庙地上的碎木头,卷起佛台前裂成一条条的赤色帷幕,面目模糊的泥菩萨在破布下怒目圆瞪。
轰隆一声巨响,夜空如同白日。
一个颀长的身影从枯草垫就的地面上缓缓起身,破庙亮如白昼,他撑在膝盖上的五指,修长而又苍白。半束在脑后的乌发缎子般乌黑柔顺,顺着他的动作,从肩头滑落。
夜风吹拂着他的宽衣大袖,好似吹着一抹路过山峦的白云,云雾飘渺在风中,随时可能翩然离去。
他站直了身体,抬起长睫,露出一双有着静谧与平和气质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