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寂寥,大江缓缓东去,隔着夜雾,怎么也望不到江对岸,只能看见遥遥夜空月色朦胧。适逢秋来,头顶上偶有几行大雁南飞,在月影下能短短显露出几眼来,就马上又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中了。
想当年大禹治水,舜帝将天下分为豫、青、徐、扬、荆、益、雍、冀、兖九州,后又从冀、青二州中分出并、幽、营三州,时恰逢北人南迁,粤地南蛮又被划为一州,名曰交州,至此,天下十三州格局已定,历朝历代皆以此准。
江左地处扬州,大江之畔地势低洼,每逢汛期,江水一涨,难免会有大涝发生,教得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然也因这江左地处大江之畔,漕运便利,最适经商,集聚了多地商贾,夜夜笙歌,饶是这涝灾刚过,那些青楼酒家,尤是奢华如旧。
杜工部有诗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说的便是如此。
江左有亭,名作赏心亭,是前代所建,历代都有文人来此写作诗赋,而这其中当属前代词人稼轩先生的《水龙吟》一词最为动人。
相传稼轩先生生时,恰逢胡人南犯,江北大片国土沦陷,他生在青州,彼时已沦为失地。然稼轩先生虽生在敌国,但心向正统,从敌后率义军二千余人投奔南朝,凭借其高强武艺,率军突围,捉拿叛贼,立下赫赫战功,名重一时,时年仅二十五岁。
然即便如此,庙堂之上,却以稼轩先生终究是北地南归之人为由,不予重职,只交给他文官差事,终其一生,再未得掌兵。
稼轩先生年轻时,最喜欢登高望远,指画江山,看江水缓缓,独自喃喃。他虽是武将出身,却有八斗才干,有号词中之龙,随口一朗,便是一首佳作,只教时人争阅。
稼轩先生登赏心亭时,已是他南归八九年之后了,满腔志气,却遭了投闲置散,极目远望之下,只恨自己老大无成。下人们在一旁看着稼轩先生立于亭上,手中把玩的是出鞘的佩剑,佩剑剑锋早不似以往那般锐利,极远天边红光一片,说不清是霞影还是枫色,又或者是江水的粼粼波光,只听得稼轩先生叹道:“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时光悠悠如江水东流,转眼已是百年后了。
如今再登赏心亭之人,望着眼前滚滚江水,谁还念着当年那偏居一偶苦苦支撑的小朝廷,道的只是稼轩先生千古,空有武略文才,却难遇明君,如若是生在大炘武帝朝,定不至郁郁一生。
待得祁小过睡醒已经是响午了,这倒不是因为他好睡懒觉,实在是因为他昨夜睡得太晚了。他听奚明玉熟睡后的呼吸声足足听到半夜,心中所想的全是身侧和他仅隔着几层布料的女孩,没有丝毫睡意。
一直到天蒙蒙亮,窗子亮了起来的时候,他才有些倦了,合上眼来,一觉就一直睡到现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