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没能向霜月君承认,自己在年幼时杀过人的事。善良的霜月君一直以为自己只是迫不得已,吃了死人的肉而已。她不敢承认,因为她怕自己被判罪。所以,她那对霜月君曾经狂热的敬仰与崇拜,是包含着赎罪的意味。
这些事,也只有她如今才敢承认——才敢当着阿淼的面承认。
“弥音其实很温柔啊,一定是怕吓到霜月君才是。”
“不,我很清楚,我只是怕她抛弃我!”
“如若霜月君并不在乎?弥音只是活着,便十分努力了。”
薛弥音说不出一点话来。
“弥音活了下来,阿淼也是。”
毛茸茸的小猫绕到她的膝边。它看上去干净又蓬松,与他们第一次见面完全不同。可她自己还是灰头土脸的,身上的伤尚未恢复完全,衣服也破破烂烂——这倒与她那时候有些相符,连面色都是那般憔悴的。它越靠近,她就越害怕。她真不敢伸手,只是想着若摸上去定轻飘飘的,手感像云彩一样,一碰就消散了。
它又说:“我多希望你获得幸福。”
平淡而无感情的信息流淌到她的脑海里,却如一记重锤。她无声地抖动肩膀,眼泪滴滴答答。安静颓然的躯壳下,疯狂的情绪澎湃汹涌,势若雷霆万钧。喉头,鼻腔,眼睛,无法抑制的酸楚侵蚀着她,在抓挠不到的地方将痛苦蔓延。回溯这短暂的一生,不论作为人类,还是作为妖怪,委实找不出能被真正称为“幸福”的时候。
可是……分明有些时刻,是值得她铭记至今的。暂住的地方的主人突然想起给自己添置一件新衣服,前一晚梦到霜月君第二日她便来看她,吃到一块唇齿留香、难以忘怀之后再也没见过的点心……还有,每次低落的时候,都有阿淼陪伴这件事。她甚至想不起那些令自己失落的、琐碎的理由,只记得自己什么都不必说,它就像什么都明白一样安静地看着她,陪着她。
一只三花儿的公猫,是多少富贵人家梦寐以求的宠物。但那些喜爱多是带着功利心的,他们只想拿来炫耀,并不是真心喜欢。他们喜欢的,只是别人对所有物的羡慕,而不是猫儿本身。他们就算对猫儿好,也只是对自己的虚荣心好罢了。一般的猫儿定是无所谓的吧——只要有口吃的,不论谁家都一样待——越富贵的人家,老鼠便越多吧。与狗不同,它们与生俱来的高傲不会让它们摇尾乞怜。猫儿可是捉老鼠的好手,有这门手艺,在哪儿都是活。
弥音从不会像那些富贵人家一样,更不像那些视其为摇钱树的人。于她而言,阿淼不论是什么花色什么模样,都是她绝无仅有的宝物。
也是她的朋友。
它是自己唯一的朋友吗?也许不是,她还是认识一些人……一些,傻傻的人。他们,或者至少他们中的一位姑娘,也曾称自己为友人。可不论真假,那也只是单方面的罢了,自己似乎从未真正这样认可过——如今看来,她也觉着自己实在不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