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不会忘了,人类曾经对你的家人做过什么吗?”温酒沉着脸说,“我看你是和那群人类相处太久,忘记了他们的本性。我不否认,在我们困难时,也曾经接受过许多人的帮助——但那是因为他们以为我们是人!若是以妖怪的身份,一百条命也不够死的。你忘了你与寒觞的遭遇,我记得,我还记得我爹我娘——记得一清二楚!我也曾以为,人类是分善恶的,世上一定有真正善良、真正正直的人。我还以为,那时我与寒觞的师门也……”
他的声音不大,却语调激昂。他的情绪有了真正的变化,问萤感到一阵费解。就因为她提到了人类吗?温酒的过去……的确会让他对人类留下不好的印象。可是,有着相似经历的寒觞已经看得明白,还引导他们两个学会正视,学会放下。问萤已经做到了,可是难道温酒没有?他分明不是也……莫非他一直都不曾放下,只是为了给他们面子而装作无事?
这样的话,对三人来说都未免太不公平了。
问萤彻底哽住了,她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她有理由怀疑,在师门中一定发生了什么。那一天,他的兄长在泛着荧光的海岸上晕厥,获得了海洋深处而来的、不知火的力量。但在他所不知道的那个地方,温酒将他们的师父亲自杀害了……这之中有什么联系?他本来是要赴约,要与寒觞见面的不是吗?
这十年来,温酒又背负了那么多骂名,不论他是否应该承受——骂名也的确都是人类附加在他身上的。她还是不知温酒想干什么,她只知道,他们的路早已走到了尽头。
她今天才探出头,切实看到那漆黑一片的深渊罢了。
恍惚间,问萤忘记了自己究竟想追求什么答案。既然他并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不知道自己在意什么,不知道自己的朋友都是怎样的人——也不屑于知道,那么,这一切当真就无话可说了。不是因为这些事本身,而是因为他的态度,已经传达了许多“不可”。
不可为,不可追,不可问。
那……就这样罢。
“你可以回去了,回到你的兄长与朋友们的身边。”他的语气又温和起来,“替我向他们问好。这一次,我不刁难你,但若是再有下次,便不那么简单了。我们都有自己的立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愿我们好聚好散,别再妨碍彼此。啊,当然……这话对你说也没用。”
“我知道了。”问萤的声调冷静得可怕。
“让你那位人类朋友……小心些。另外,送给你一样东西,作为我们的饯别礼吧。”
方才垂下头准备离开的问萤默默回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