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是我意识到这一切是幻觉。”他伸出双手,不明所以地看了看自己真实存在的手掌与手背,喃喃道,“每一天——每一天都上演着同样的事,日复一日,直到我真正醒来。我所发现的事实便是,我永远无法从这场噩梦中脱身。我离开了‘我’,我看到‘我’,简直……像个疯子一样,不断地砍杀着村子里的人。他们应该都是与我朝夕相处的人吧,我已经不能记清楚了。我只记得,那刀很红,被血染透了似的,从未露出过一刹那的白色。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人,要杀掉这里的所有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个也不曾放过,连牲畜也未能幸免……为什么?我究竟想做什么?我不能停下来,或许我要弄清楚这一切才行。这些话……我应该也不是第一次说了。我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着同样无意义的事。”
小男孩说话的速度很慢,偶尔还会停顿一下,可能是在脑中构思,也可能是忽然就出现了什么断层。他努力地组织着语言,将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都全盘托出。他可能真的已经很久都没有说话了,有时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可嘴还在动,他们倒是能根据前后文猜出个大概来。比起说给他们听,他更像是无意识地对自己进行复盘,徒劳地缅怀已经忘记的东西。
“唔……你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聆鹓试着问,“我们也许能帮你。”
“哎,其实我没太多自信啊。”寒觞用非常小的声音嚷着,“依我看呐,天亮之后,溜之大吉乃为上策。在这儿耽误时间,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谢辙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妖怪们这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当然了,对妖怪而言人类的苦难究竟算得了什么?他对这一切的真相也并不那么在乎。
“既然你只关心你自己,你走便是。”他冷冷地说,“我留下了便够了。”
“啧啧,那叶姑娘呢?你放心她在那儿?”
谢辙还没回话,就注意到叶聆鹓已经又站在了男孩的身边。对于名字的问题,他又一次陷入了困惑之中。许久,他才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好像从来没有人问过我的名字。所以我……想不太起来了。”
“怎么会连名字都忘记呢?”
聆鹓感到不可思议。她以为只有六道无常身上才会发生这种事。她看了看那边莫名拌嘴的两人,他们也摇起头,一副“你问我我问谁”的表情。
“大家都更关注……到底怎么出去。没有人在乎我是谁。”
“怎么会呢?我在乎呀。”聆鹓安慰他,“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你能想起什么?在最近一次有人这么叫你,或者和你谈话的时候,总该对你有个称呼吧?不能总是像我们这样,一口一个小孩儿嘛……”
她努力引导着他。另外两人其实都知道,叶聆鹓的压力可并不小。她自然无法忽视门外的杀伐连天,只是在当下,努力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个孩子身上。他的确惹人怜爱,若不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