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装了。”吴垠转过身冷冷地说,“和人类待太久,你确实会模仿那些情感。但你终归不会真正这样觉得。仔细回想吧,你是否习惯于学习他人,是否容易听风便雨?你不会过度思考人类的话,因为听从指令去模仿,是人偶的‘本能’。比起妖怪,你也更容易亲近于人类,原因是你不仅由人类构成,更是以人类为模板施咒行动的。”
在吴垠说罢的那一刻,她脸上的那些许的惊慌荡然无存。她立刻失去了所有表情,像是最后一片花瓣终于脱落。而在那之前,就已经是枯萎的模样了。如死人般平静,如死人般僵硬,如死人般冰冷。这才是她,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并非没有这样的预感,但当这一切被知情者亲口陈述时,佘子殊还是涌起一股别样的空茫。好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她自己没有太多实感;那些人类的激烈的感情,她也一概没能涌起。褪去灵动的表情赋予的伪装,她还剩什么?
“如我所想,就连听到这些,你也不会有像是恐惧、惊讶、悲伤之类的情绪。因为你没有心,你是一个造物。占据心的那个位置的,是一株来自地狱的彼岸花,也就是你的灵魂。它深深地在你的躯体内植根,根系如你的筋脉,蔓延四肢百骸。这非人的部分驱使你做出狩猎人类的行为,以他人的血肉滋养,真正的血肉。”
舍子花——曼珠沙华。这就是她的名字。她就是佘子殊。
“真正的血肉。”她无处安放的手无意识地摸上画筒,机械地重复着。
“你知道吧?我说过,你是偶人们的妆娘。还有很多个你的同类。但你是第一个,是独一无二、精心雕琢、被赋予花的灵魂的。魂、骨、肉,是人类所拥有的,换句话说是构成人类必须的条件。那些没有灵魂的躯壳,只会一味地追杀人类,渴求不属于自己的灵魂。而你渴望血肉,但同样,那些血肉都只会被你转化为灵力,变成行动的燃料。”
“我没有心?”
她轻轻叩击自己的前胸,听到一阵孤独的回响。
“我没有心。”她说,“我是人,我是妖怪。但那么我便不是人,亦不是妖怪。”
“兴许可以这样想吧。只是唯独我们没能想明白的是,你为何要离开?你是我们中重要的一员,难道只是因为自己被拘束于此,便向往自由?或者曾深埋于地下,终日只有无阳的黄昏相伴,所以渴望真正的太阳?再或者因为没有真正的同类,所以生成了诸如孤独的情感?我们都想过,但总觉得,都不是,每一个都很牵强,每一个都能反驳。只是现在问你也没有什么必要,因为你也一定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