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体涌入喉咙的时候,干涩的感觉很快被驱散了。楚天壑的口中察觉不到任何腥臭的味道,只能品出一丝丝不属于味觉的、怪异的“甜”味。即使如此,他还是吐了口唾沫,他猜实际上这东西一定很难喝。
至少重新活过来了。总之,先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少一个累赘是好事,若知道心里能卸下这么重的包袱,早就这么做了。这么多年,除了失去对味觉的感知,对很多东西的判断也随之消失了一样。不知真是自那天起,还是慢慢被岁月磨平了棱角,这不重要。
他的脸上都是血,手上也是,或许是擦嘴的时候不曾注意。这看上去像是刚咬过人的疯子,与那淡然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或许也和他闻不到气息有关,不然谁都会擦得干干净净。只有野兽——不觉得生血肉恶心而是视为美食的掠食动物,才会像他现在一样。
他呆坐了一会。现在距黎明还有一段时间,在尸体旁睡觉即使是几百岁的老东西也会觉得有些不妥。先把它处理掉吧,他想。在那之前,楚天壑先在它身上和包裹里摸索了一下,找出几张家乡的票据、碎银,还有个女人的首饰,不知是给谁的还是谁给的,看做工也分不清是从哪个国家来的。他都没兴趣,此时连看到那被血染红的半张饼也索然无味。
没什么值得留下的,青年其实也不剩多少食物。将能吃的东西都搜刮以后,楚天壑思来想去,决定将它丢入沼泽之中,连那些钱财一起——贪心会惹来麻烦,他明白这个道理。虽然这个是在九天国无名无姓的小角色,但神明的信使杀了人这种事……怕是要被责罚的,他不想惹更多麻烦。
将尸体拖行了一段路,他来到开阔的地带。这里的沼泽他们也路过很多次,但不敢贸然行动。不知哪一步走错,便会陷入草甸下的泥浆,再无生还的机会。
黑夜增加了行动的难度。尸体被拽到这里以后,楚天壑觉得有些累,像是把刚补充的水分又消耗掉了一样,心中暗自摇头,感觉得不偿失。蝇子在他身边转悠着,他也不觉得吵闹,或许它们是盯上他嘴边干涸的血迹了。有一两只蜻蜓从沼泽上掠过,飞得很低。
他看到一处没有草皮覆盖的泥潭,捡来一根木棍,先将棍子戳进去试探软硬和深度。感觉差不多以后,他就将青年推了进去。必须先把头按下去,若是摊在泥浆的平面上,下沉速度会缓慢很多;先放双腿也不行,阻力会大。
之后,楚天壑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尸体缓慢下沉。
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他昂起头,透过此方稀疏的树冠,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空。说来好笑,若是他们肯耐心地多等一阵子,或许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他伸出手,将绵绵细雨在手中攒起一小捧,糊在脸上,搓得干干净净。他已经不渴了,他只想休息一会,然后从林子里出去。等他把脸擦干净后,他又拿出自己与那青年的竹节水壶,放在两处被雨洗干净的蕨类的叶片下,接着积起来的水。
忙完这一切后,楚天壑随便坐在一棵树下。他身后是密林,面前是稀疏的沼泽,而那具尸体已经只剩下两截小腿露在外面,行囊已经都消失了。他暗想着,等尸体完全下沉,看
不出踪迹后,再拿着接满的水壶离开。
“你还真是冷静。”
楚天壑心里一惊,从树下弹了起来。他确实被吓到了,因为这么多天以来,除了他们根本不应该有第三个人才对。此时,也绝不会出现第二个活人。见鬼了?可这声音也不像那个青年的,而更像是人脑里默读文字的声音。惶恐之外,更多的是惊奇。
他死死盯着下沉的尸体。不多时,那声音又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