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开肉绽,经裂骨断,每一次心脏临终前的颤抖,都是一次对刀刃的舔舐。一个人究竟如何狠心才能对自己这样恶毒?祈焕相信,比起什么为了黎民苍生,白涯更不希望自己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与自己生而为人的意义背道而驰。他是不怕死的,但这个程度……真的有必要吗?祈焕完全无法想象,他只想尖叫。
之后呢?然后白涯准备怎么做?就这样,等着自己被剧痛侵蚀,保持这个动作,直到身体最后一滴血流干?死亡的过程被无限拉长,他动也不敢动一下。若是白涯真的这么死了,所谓“成神”的仪式就会停止吗?还是说,它们会寻找下一个目标——比如自己?祈焕根本没有想过,甚至认为白涯也并没有想过。他只是寻死,只是要杀了“天”。
祈焕觉得自己也在颤抖,没办法停下来。这时候,他注意到,白涯的身躯微动了一下。他还活着,暂时,离死不远了。他将两只手都攥在胸前的刀柄上,轻声地念叨了句什么。
“烛照……”
幽荧。
——白涯是想过的。
祈焕的刀脱手而出。
与此同时,有一股强大的外力将他狠狠推了出去。那力量看不见,摸不着,但无比巨大像一面墙一样。这力量迎面而来,将祈焕整个人从地上粗暴地掀开、抛起。光芒忽然变得强烈、耀眼,无法直视,同时,四周原本苍白的景色迅速后退,竟然形成了黑色的通道。在这法术的浪潮之下,黑与白不断交替变化,眼前的那一点时明时暗,分明没什么大小的变化,却明显令祈焕觉得,自己离那个中心越来越远。
意识也一并被剥离而去。
时间过了多久?几个时辰,还是几天?祈焕并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但他很清楚,现在的自己恐怕是在做梦,真正的他应该已经昏睡过去了。因为此时此刻,他的感受与自己在梦中无异。时间过得很慢,没有任何可以作为参照的实体。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儿,茫然无措,任何情绪都失去了意义。他只是发呆,发愣,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又该去往何方。
然后,他突兀醒来。
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似乎没有,就像从一场漫长的梦中惊醒。他直起身子,眼前是一片空旷,没有活人,仅有残垣断壁,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唯东方的天空泛起微白的光,将整座夜空的群星都剥夺而去,什么都不曾留下。
除了一对无主的弯刀。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