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阴云渐密。
隐约的月光洒落群峰,好似轻纱罩面一般,虚幻的朦胧感使人看不真切,附近哗哗的流水作响,则又添了几分静谧的错觉。
从祺望山发源的祺水由西往东绵长数百里,穿乾阳诸峰,绕林海千山,抵清源峡而入浍河,水流清澈舒缓,颜色幽深碧绿,看着倒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柳文才站在青石上,目光越过人高的院墙,看着远处近六丈宽的水面发神,‘叽吱’不绝的虫鸣响个不停,他微微有些恍神道:
“怎么就这样了呢?”
盛忠看了他一眼,右手随即抚上粗糙的院墙,其上有流水般的波纹一圈圈荡开,他轻轻呼出口气,心中有些不解,但更多的,却是对自身无力掌控局面的气馁。
曾经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
不止盛柳二人,此次院中参与这次门中考核的弟子大多都在此处,除少数几位年长些的师兄,其余弟子皆是面有悻悻的模样,俨然惶恐于自身接下来的遭遇。
身穿内门弟子服饰,作为本次考核带队师兄的谢信之盘坐在小院的正中,他目光逡巡一圈。
院中此刻还剩共计十二名弟子,六名新晋外门弟子皆在其列,再加上五名外门监察弟子和他自己,队伍如今也就只少了一人罢了。
谢信之皱眉思索片刻,却没有要急于摆脱困境的意思,只是看了看阴云下的夜色,轻声道:“算算时间,今日该是青元会初选的第二日了吧。”
在他左近,一位胖乎乎外门监察弟子闻言,顿时乐呵道:
“那想必距离咱们脱困的时候也不远了吧,毕竟宗门长生牌位尚在,总还是要管管的!”
此言一出,不少弟子当即眼前一亮,其中一名考核弟子立马兴奋道:“对啊,咱们还有宗门供奉的长生牌位,外面那群家伙根本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蠢货!”有年长的监察弟子当即冷哼一声,驳斥道:“你能活到现在,就已经是托了长生牌位的福了,怎么,难不成你还想以此为要挟,让他们放了你?”
“还是说,人家处心积虑将我们诓到此处,就只是邀我们来这毛都没有一根的院子里赏夜景?”
“唉。”还是另有一名监察弟子解释道:
“他们既然敢动手,想必也该有所依仗才是,更何况如今我们身陷囹圄,一身修为术法又尽遭封禁,法器符箓也被搜刮了去,等宗门相救之日,怕就是我们的死期喽”
“哎,你等怎么光长他人志气,只要还活着,总归还是有一丝逃出去的希望嘛!”
“与其谈希望,倒不如琢磨琢磨人家会怎么料理咱们这盘菜,这把咱们‘洗干净’又放了十余日,照理说怎么也‘腌入味儿’了啊,他们还磨蹭什么呢?”
“哼,你管他们磨蹭什么,总不会是什么好事!这叶家,狼子野心,难不成还想颠覆我煌煌乾元?”
“嚯,庞师兄这话若是让掌院听了怕不得以泪洗面!”
“你!”
“哎哎,玩笑玩笑,莫要当真,不过话说回来,下在咱们身上这禁制倒是有点意思哈!这般奇怪的灵力封禁之法,我此前竟从未遇见过,稀奇,稀奇!”
这群老油子聊得都是些什么啊,这是都给关坏了么?
柳文才腹诽一句,晃悠悠从青石上下来,与面色低沉的盛忠坐到了一起,看着眼前这群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儿的师兄,他倒是莫名想起了自家老爹。
还记得在三个月前,他最后一次离家的时候,开客栈的老爹曾与他说过:
‘人这一辈子的际遇说不准的,就像你突然跑到我面前一样,是好是坏你自己得有杆秤,这话我送给你,你便自个儿拿着琢磨吧,我是顾不得你喽!’
‘你,有了你要归去的地方’
‘嗯,挺好!’
‘那我,也有了我自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