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血涓涓往外冒,冯二小姐自己也吓得怔了。厅内几位太太闻讯出来,听见始末,纷纷将自家的姑娘拉到一边叱责。
曾太太见妙真髻亸钗斜,倒不见伤,只得没奈何地连嗔带怨,“你和这冯家二姑娘到底是怎么的,好的时候好得跟一家门姊妹似的,偏又要时不时的吵闹!多少年了,眼见都大了,怎么还是如此?当着这些人打架,你还要不要脸面?往后人家议论,说咱们大姑娘是个泼妇,我看你听着好不好意思。”
说着吩咐两个丫头,“你们先与姑娘回家去,在屋里思过,哪里都不许再跑!等我回家再罚你们。”
言讫扭头要呵斥良恭,却冷不丁给他脸上的血痕吓一跳。倒不好训斥了,转说:“皮外伤不要紧,回去到总管房里领些药搽搽就好了。”
回去时毒日罩顶,街上熙熙攘攘的。妙真打赢了冯二小姐,心下非但不再怄气,反有些扬眉吐气的意思。
她把发鬓随意掠几下,迫不及待撩开帘子问花信:“你看见冯二姑娘哭了么?”
花信简直怄得发笑,“哭是哭了,不过不是给你打哭的,是看见良恭脸上的伤给吓哭的。”
妙真大惊,“良恭也挨打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拉开姑娘那阵,冯二小姐扑上来还要打,是他替姑娘挨了几下,否则花了脸的就是姑娘了。”
妙真眼往前头寻,没看见良恭,丢下帘子又撩开另一边。良恭果然走在轿旁,脸上的血早被太阳晒成了几条暗红的痂。
他皮肤略白,上头断纹交错,乱影纵横,在烈日照射下,整张脸几如一片碎了的玉又拼凑起来。可再拼不出原来的表情,成了张面具,凌乱得麻木。
他有心事,妙真知道,却猜不透。越是猜不透的越是好奇,她索性趴在小小的窗口,眼不好直勾勾盯着个男人,就把目光投射到起起落落的石板路上。
地上的石板被年月洗得光滑润泽,盯得久了,眼一花,便将这路看成一条流不尽的长河。人群是这河的浪潮,她在南来北往的浪潮里猜想他。
渐渐人潮中有人侧目回首,嘁嘁议论。白池耳力好,侧眼看见她嵌在小窗上的脸,忙劝,“快把帘子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