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仅仅是军备上的需求,也是人心的必然准备。
占据上风的互市,是眼光卓绝,处于下风的互市,则是卑躬屈膝。
世宗改制之前,朝中对于军中主战派,可是强势压制——“虏寇临边尚未入境,官军不得出兵捣巢,以启边衅”。
而到了隆庆年间,朝中反倒全是鼓励军官主动出击的声音——“臣请亟施其禁,如虏贼临边住牧,听将领提兵袭击,有功如例升赏”。
这些都建立在军备的优势上。
只有对土蛮汗军备上占据优势,才有希望对土蛮汗封贡。
这,就不是献策所能改变的了。
如今蓟辽长城外的土蛮汗,屡屡侵边,时常劫货掳人,满载而归。
即便偶尔被边军撵跑,也不过吃些小亏。
完全没有被打痛,哪里会轻易俯首称臣。
杨博面无表情,佯装仔细听着,不时点头,实则是左耳进右耳出,他一个要致仕的人,根本懒得听。
张四维反倒认真思忖起来。
想了想,突然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难怪无论是高拱张居正,还是皇帝,都想调舅父入京!”
宣大承平数年,究竟是有待巩固成果,还是可以将重心放在土蛮汗身上,中枢恐怕心里也没数。
自家舅父在宣大,经营得铁板一块,便让中枢起了心思。
想要将人调走之后,再换人慢慢查看。
若是局势稳固,便逐渐减少发去宣大的钱粮、募兵、客兵,转而放在别的紧要地方。
反之,则继续固守。
张四维逐渐学着,站在中枢的立场上思考。
王崇古点了点头:“所以我以为,皇帝和内阁,应该只是想着眼于土蛮汗,并非像你们先前所说,想骗我入京,对我不利。”
杨博替王崇古忧心道:“这些话,学甫怎么不跟皇帝说?”
“学甫没有献策,就怕被皇帝误会啊。”
献策好不好使且不说,但封疆大吏入京,不陈述一番地方情事,针砭时弊,很难不让皇帝怀疑这是态度问题。
这是老前辈的经验教训。
王崇古失笑:“虞坡公多虑了,陛下让我将宣大见闻,整理成奏疏呈上。”
杨博这才放心颔首。
正在这时,管家进来,走到杨博身边,耳语了一番才退下。
杨博颔首,挥退管家,对王崇古笑道:“尧封跟君采也到了,咱们先去会馆宴堂吧。”
尧封跟君采是霍冀和石茂华的字。
霍冀是根正苗红的晋人,石茂华虽然是山东人,但祖籍山西,又久在杨博手下做事,与霍冀也有姻亲关系,自然算是晋党中人。
这就是晋党宴会了。
大臣私下设宴相聚,多少不合制度。
但杨博口中的会馆,乃是全晋会馆,本身就是给山西的士子、官员寄宿饮食的地方。
如今一票山西人恰好去会馆吃喝,顺便给王崇古接风洗尘,还真算是合情合理。
杨博起身了,王崇古跟张四维也起身跟上。
会馆就在杨博府邸旁边,之间也就隔了一堵墙。
甚至于,杨博作为党魁,有一半时间都住在会馆。
也是如今要致仕,这才把位置腾了出来。
三人刚走出来,霍冀跟石茂华便迎了上来。
“杨阁老、王尚书、张尚书。”石茂华位份最低,礼数也最周全。
霍冀只是略微拱手,朝杨博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