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自强闻言,摇了摇头道:“恐怕,要的就是一查到底,此事,也该有一场腥风血雨。”
谁还没个下到地方的时候?朝臣都是一步步成长起来的,甚至大多都是有过巡抚地方的经历。
内阁辅臣手下一大票门生故吏,更是不乏地方督抚、三司主官,此事一生,无不义愤填膺——万一自己也遇到这种怎么办?几位阁臣受到的压力可想而知。
更别提还要考虑到事后影响。
这种事要是放任,以后都有样学样,政令就别想出京城!
往后度田,改税,是不是都得拿钦差祭天!?
无论怎么考量,刺客政治这种事情,必然要倾力扑灭。
一开场就定性是谋反,反而才合情合理。
诸大绶不无担忧道:“不是该不该的问题,就怕狗急跳墙,致使地方糜烂。”
要是态度缓和留有余地,多少也能起个麻痹的效果。
届时也可以抽丝剥茧,稳定局势的前提下,再逮问罪魁,到那时候,要抄家灭门,也可随心所欲。
反而怕就怕在一上来就行事激烈,真把人逼得扯旗造反,遗患无穷。
马自强听了同僚的话,手上的动作一停。
他抬头看了一眼诸大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端甫或许还不知道。”
“在陛下让内阁诸辅臣去承光殿议事之前,先见了掌宗人府事驸马都尉邬景和。”
他作为张四维的儿女亲家,晋党中坚,消息比诸大绶自然灵通不少。
诸大绶一怔:“邬景和?”
话一出口,他立马后知后觉!
掌宗人府事!湖广的事,皇帝却把宗人府叫去,必然不是无的放矢!这是真有瓜葛,还是单纯要往这个方向牵连!?马自强点了点头:“所以,造反这种罪,过了这个村,或许就没这个店了,这位陛下,心黑着呢!”
他心在晋党,不在局中,反而看得更清楚。
罪名的定性,是表态用的。
而湖广值得皇帝和内阁这般表态的人物可不多。
士绅、武夫,甚至轮不到罗织罪名的地步,无论是群盗,还是造反,都没什么区别。
反而是封疆大吏、以及宗人府上挂号的某些人,才值得一上来就表态,不留回旋的余地。
诸大绶若有所思。
正在这时,一名小吏敲开了房门。
见两位侍郎都在,正好省了一趟,开口说道:“二位部堂,陛下召顺天府尹孙一正入宫了。”
两人齐齐一惊,互相对视了一眼。
……
从午门进入皇宫,距离西苑有好长一段距离。
孙一正跟在李进身后,扭头看了看周围。
见得四下无人,才从袖中掏出一锭黄金,贴近李进,将黄金往李进袖子里塞。
“公公,孙某不让您为难,您且告诉我,陛下召见是所为何事便是。”
内臣领着锦衣卫的人上门,直接半强迫式地将他领进宫,换谁来能不惶恐?
最令人提心吊胆的,还是不知道究竟什么缘故!贪腐?
不是说万历元年以前的事既往不咎吗?后来虽然又小拿了一些,但也不至于大动干戈。
或者被弹劾了?那也应该是让他上书乞罢,而不是召他入宫啊。
别是给他送礼的湖广贵人,真与此事有牵扯吧……
想到此节,孙一正更是忍不住自己吓自己。
心想现在要是能花点碎银,买个心里踏实也是好的。
这才一个劲将金锭往面前这太监手里塞。
在李进悄悄将金锭收入袖中之后,孙一正终于是长出一口气。
果然,没有不贪财的太监。
他悄声问道:“公公,陛下召我入宫,究竟什么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