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对张敬修以示嘉许,可以在规则允许范围内,让其从现在开始积累资历,而不必平白蹉跎三年嘛。
中书舍人分为“实授中书舍人”,与“试中书舍人”。
国朝设科取士,有职人员入品流者,不得入试,七品的中书舍人,无论实授还是试,都不得考。
但在宪宗皇帝制外开恩,允准阁臣吕原之子,以中书舍人入试后,后世便有了新的祖宗成法——允许试中书舍人入考。
所谓,先入官,再考非全进士,资历学历,两不耽搁。
张宏闻言,迟疑片刻,问道:“陛下,是不是等放榜后再去宽慰会好些。”
不放榜就宽慰,这不是消息偷跑么?外边会传成什么样就不好说了。
朱翊钧经过提醒,这才回过神来。
越来越忙碌了,差点大意出错。
他赞赏地看着张宏,颔首道:“放榜后再去。”
张宏这才释然退到一旁。
……
戌时过半。
朱翊钧仍然没有歇息的意思。
他取过殷正茂的奏疏,翻开阅览。
说是海贼林凤复扰潮惠,泊舟钱澳(潮汕、惠州),挟求招抚,问应该剿灭,还是再度招抚。
朱翊钧略作圈点后,交给了张宏,命其下内阁商议。
随后又如法炮制,处置了好几份奏疏。
自从他下诏选妃之后,内阁送过来的奏疏就越来越多了。
大事小事都有,涉及到军务、人事、财税各个方面。
他批改完后,又送回内阁商议拟票,有不同意见,有时候还会来回走上好几轮。
这些奏疏,显然是内阁有意送来练手的,好循序渐进一段时间。
朱翊钧自然好好配合。
他翻到倪光荐的奏疏,似乎想起什么,随口问道:“朕听说,通政使倪光荐今日廷议差点被打?”
通政司是一个理论上应该很强势的部门,毕竟是给皇帝传递奏疏的。
但在历代皇帝百年如一日地无心处理奏疏后,地位一落千丈,已经没资格上桌吃饭了——廷议甚至经常不叫通政使。
朱翊钧以后肯定是要好好处置奏疏的。
所以,在何用庆致仕后,朱翊钧为了让倪光荐上桌吃饭,特意加虚衔礼部尚书,仍掌通政司事。
结果上桌吃饭没吃成,今日廷议还差点被打。
这不是欺负新臣蛋子么?
张宏闻言,小心翼翼解释道:“陛下,没有打起来,只是拉扯了一两下。”
朱翊钧对武德充沛的朝臣,已经习以为常。
他面色不改追问道:“什么由头?”
张宏斟酌片刻,开口道:“陛下,倪通政使与霍都御史因为班次的事情,纠缠了一会。”
随后,他这个现场目击之人,便将缘由,向皇帝一一道来。
倪光荐一月上任的通政使,已经上廷一月余了,其实说不上不熟悉,只是有些教条罢了。
所谓教条,就是按照《礼仪定式》的成法,倪光荐加衔礼部尚书后,其人的班次,应该在都察院之前。
是故,他上任之后,一直都是堂而皇之站到葛守礼前面去了。
葛守礼老实人,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今日左都御史葛守礼有事没出席廷议,都察院来的是右都御史霍冀。
霍都御史看到通政使站在自己前面,当即头脑发热,一把将倪光荐拽到身后去了。
倪光荐被拽了一个踉跄后,也是气血上涌,怒目而视,站在霍冀前面说什么都不肯挪步。
两人一拉一拽,确实是险些打起来,得亏内阁跟纠仪官徐文璧出面说和,这才将二人分开。
“事后两人分别与纠仪官申辩。”
“倪通政使说,他加衔礼部尚书,按照《礼仪定式》,部院大臣品级相同,而班有先后,则以衙门为序,礼部尚书就是应当站在都察院之前。”
“霍都御史则说,倪通政使虽然与他品级相同,却仍掌通政事,乃欲班其上,是以通政加于都察院之上,非制也。”
“徐国公与内阁一时难以分辨,便权让二人分列左右,等而班之。”
朱翊钧听罢,沉默了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以后廷议不许打架。”
随后又以殿前失仪为由,将二人罚俸一月,算是各打一棒。
按理来说,这事还是霍冀说得有道理一点。
但朱翊钧作为怂恿通政司上桌吃饭的拱火者,自然是要拉偏架的。
张宏闻言,默默记了下来。
而后其人却是看了看时辰,轻声提醒道:“陛下,差不多该歇了。”
戌时走了一大半了,皇帝该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