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一番话说罢,南郊再度寂然,只余其人即首之声。
甚至方才还以为其人悍悍作态的朝臣,此刻也陷入了沉思。
纷纷朝皇帝看去。
却见皇帝神游天外,浑然没有与之辩论的打算。
见赵锦没了动静,朱翊钧才回过头:「赵卿说完了?」
皇帝的反应出乎意料,赵锦不由一。
而后勉强回道:「臣冒死进言,还请陛下明鉴!」
朱翊钧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诸卿表态罢。」
见皇帝说这话,申时行忍不住偷偷白了皇帝一眼。
皇帝这喜爱辩论的性子,不下场说理才是罕见,否则,他以为那句智足以拒谏的评价怎麽来勺?
现在倒是装起来了内敛了。
朱翊钧浑然不知有人腹诽,只将手负在身后,摇头叹息:「这八年来,朕说过的道理,没有千也有八百了,辩过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登基前后与定安伯辩丶改制盐政与徐少师辩丶梳理道统与各大宗师辩丶亲政以后与风闻奏事勺言官辩——」
「口舌乾燥,话也说尽了。」
「朕耕耘至今,亲掌京营十万大军,太仓库与内帑合千万白银,九边总督乃朕之肝胆,十三省肾抚皆朕之心腹,若是再苦口婆心,恐怕才是寒了一干忠臣的信任之心。」
「朕今日也没有什麽道理说,只逼诸卿表个态!」
「朕要再造大明朝,你们跟,还是不跟!」
说到最后,已然声色俱厉,群臣纷纷面露惶恐。
朱翊钧晒笑一声,乾脆转过身去,懒得再看。
皇帝逼迫到这个地步,群臣终于再没有馀地。
除了马自强在右侧领班外,申时行丶温纯丶王国光丶朱衡等人默默站到了左班。
神色淡然中,是毫不动摇的心志。
王锡爵后来居上,拨开了温纯,昂首挺胸站到了申时行身后。
药下去,恐怕适得其反!」
「还望陛下三思!」
说罢,便摘下冠帽,伏地请辞。
在陈出头后,立刻便有数人,站去了右列。
工部侍郎施尧臣落后一步,同样免冠跪地:「臣才能不过中人,竟无力分辨对错是非,臣请告老还乡。」
仓场总督林紧随其后,却是一言不发,默默免冠伏地。
又是十馀人站了过去。
顺天府尹金立敬硬咽凝噎:「陛下乃一代英主,臣心中万分仰服。」
「只是宦海沉浮,门生故吏,姻亲眷属众多,行事往往身不由己。」
「臣自此致仕,做个闲散诗人,也算是为陛下除去一大豪了。」
朱翊钧本是背对,此刻闻言,也不由动容。
他缓缓转过身,遗憾祝福道:「卿仕途不顺,必能才思泉涌。」
金立敬再度叩首,不再言语。
有着这一于大员带头,双方也不再拘谨,大摇大摆左右站队。
两班文臣从左到右,从右到左。
服饰摩擦以及摘取冠帽的声音,衬得南郊格外安静。
片刻之后右列自赵锦以下丶陆光祖丶陈丶林丶金立敬丶施尧臣-----凡一百九十馀人,免冠伏地。
左列自申时行以下,王锡爵丶王国光丶朱衡丶温纯丶张翰丶陈吾德-—---凡四百十馀人,躬身而尘埃落定。
方才全程把持刀柄的锦衣卫,也终于放下了手中兵戈。
朱翊钧看着苦笑的赵锦,本想说些什麽,突然又觉得意兴阑珊。
<b>皇帝的目光扫过众人,胃然一叹:「朕与诸卿数年共事,今日政见相左,实在憾事。」
「最后随朕祭过上苍,全了你我君臣最后的缘分,便分道扬罢!」
赵锦瞬间便失了精气神一般,艰难下拜。
申时行等人冷眼旁观。
时值正午,碧空点缀着云朵。
太阳行经头顶,在这个冬季显得唯唯诺诺,光照谨慎地透过云朵,穿透而出。
洒在南郊的一左一右。
王世贞看着气度凛然的皇帝,心中万分感慨。
他思索片刻,略作修饰后,落笔写道:
-有司千犯天和等一百九十馀人,祭天求告,旋而光乍破。分割阴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