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从哪里登上列车的?登上列车之前在做什么?记不起来……我甚至记不起来车厢里人多还是人少。说到底我是为了什么才前往无名山的?这个我记得,是为了解决五年前的心结。而且我最近还做了怪梦,不止是做了一次,而是反反复复地做……我做了多少次这个怪梦?“最近”是指多长时间?一个月?两个月?甚至连模糊的时间都说不出口。
我不由得看向眼前的幼女。对了,我最初见到她的脸,是从山脚下小卖店店老板给我的照片里。店老板是什么外貌?好像是个男人,是青年或中年,还是老年?根本无法回忆,明明我最初是从与店老板的互动里确信时间回溯现象的,我起码该记得他的这点特征才对。
我居然感觉她此前留在自己心里的那些话语,即将要挣脱“假设”的牢笼了。
“争取你的信任比我想象中更加困难,我停留在梦境里的时间也所剩无几,不得不退出了。很遗憾,我没有帮助到你……”她叹息道,“最后再提醒你,监视者是个相当狡猾的人,一开始把时间回溯说成是预知梦的人,应该就是她了吧。这样即使你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也只会以为是所谓的预知梦,而无法意识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梦了。”
她补充,“另外,你也必须注意,她还能够对你的梦境进行干预。比如说为自己设定一个合理的身份,或者对你梦境里登场的角色添加一些与旧设定不矛盾的新设定等等。如果是在梦境尚未成形的阶段,她说不定还能够再做一些更加巨大的干预吧,但好在你的梦境现在很稳定,所以她也只能做一些无伤大雅的干预。”
“假设青鸟真的是你口中的监视者……”我先设法停住内心的动摇,再问出自己当下最在意的问题,“她是知道这里是梦境,所以才会牺牲自己的手臂救我的吗?”
“牺牲自己的手臂?”她奇怪地想了想,又看向我的武器,“她被这把斧头砍过?”
“是的。”
“幻想也好、真实也罢,一旦被这把斧头斩灭,那就是真的被斩灭了。哪怕是在梦里也一样,她一定十分清楚这点。”她说,“她对你是善意的,这点我想否认都无法否认。但切记,强加的善意,有时与恶意没有区别。”
话音刚落,我就从她的身上觉察到了显著的变化。但并非肉眼可见的变化,而是一种无形之物的抽离。总是笼罩在她身上的、与这处魔境相衬的异质感正在褪去。她好像在慢慢地变成普通的小女孩。
“我的时间到了。”她面无表情地说。
按照她坚持的说法,她这是要“退出梦境”了吧。但在我看来就像是附身在幼女身上的鬼魂即将升华了一样。
原来她所谓的退出,并非带着身体一起退出吗?
“等等……”我叫住她,“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我没有名字,你就叫我无名吧。”
这个名字也过于随便了。
她好像从我的反应里品出了什么,然后看向我手里的斧头,“这把斧头,现在是叫塞壬之刃吧,那么就称呼我为‘任塞’好了。”
这种命名方式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听她这个说法,难道塞壬之刃以前不是这个名字吗?
没等我提问,任塞便道别了。
“再见。”
她的身上,那股异质感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