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意识到了,这是“真实杀伤”,是“无法修复的伤口”。
一直以来我仗以对付他人的武器,终于也落到了我自己的身上。
也无法怪罪塞壬没有第一时间诊断出来这件事情,这是我自身的特性使然。在寿命耗尽之前,我仍然可以一如既往地生活,甚至是战斗,正常意义上的疾病也无法侵犯我,怎么看都是无比健康的。
我姑且尝试了下能否解决这个问题。比如说,既然我的头部没有被狂信徒伤害过,那么能否将头部以下的身体部位全部换掉呢?这种方法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异想天开,甚至是显得疯狂,对于有着超速再生的我来说却是可以很方便地实现的。只要先将头部砍下来,再将头部以下的身体部位超速再生出来就可以了。
听起来的确有些离谱,但也就是碗口大的伤,与我之前经历的伤势相比较不算什么,也就是处理自己剩余身体的时候有点麻烦。
但是这个尝试也失败了,再生出来的身体依旧是那个样子。恐怕是狂信徒的真灵之力伤害到了某种本质性的地方吧。
狂信徒对于真灵之力的认知和运用比起我来显然是要更加高深的。如果是他拿真灵之力砍掉了别人的手臂,估计也不会出现什么“只要把伤口割除掉就可以再生出新的手臂了”之类的取巧规避方法。说不定在他看来,我对于真灵之力的运用就好像是把机枪当成棒槌一样。要不是我也拥有着真灵之力,也应该是无法从那么致命的重伤里逃离的。
而纵使我以后能够做到与他一样的事情也无法扭转这一变化。我强烈地觉察到,藏在这具身体里的“看不见的倒计时”已经跳跃了一大半的时间。就像是时间不会往回走一样,失去的寿命也不会再回来。
坦白说,我对于自己的剩余寿命变少了这件事没有多大的感触。虽然有着本能的紧迫感,但是我并不抗拒死亡。我原本就是个死有余辜之人。只是……
只是,我想到了塞壬,想到了这个注定会与我生死与共的女孩。
如果我死了,她也会为我陪葬。
我……
在回到柳城之后,我将自己的经历写成报告书上交给了列缺,也去接受了安全局的体检,结果就和塞壬说的差不多。
出于保密规范,体检医生仅仅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了我,以及作为我上级的列缺。青鸟现在不是我的监视者了,所以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列缺的意思是让我自己去跟青鸟说,我也有这个想法。但是到了要开口的时候,却觉得比起以往说出自己的任何心事都要难以启齿。
我没有打算隐瞒青鸟,但是,我感觉害怕。
为什么我会产生这种情绪呢?一直以来,我都对于青鸟毫无隐瞒之处。我的软弱、我的愚蠢、我的卑鄙、我的下流……甚至是我对她的怀疑,也全部对她说了出来。这件事情又与我过去坦白的事情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呢?
反过来说,我过去又为什么会对青鸟毫无隐瞒呢?
或许是因为,我既卑鄙无耻地希望青鸟即使如此也愿意接纳我,又真切地希望她会嫌弃我,索性把我用力推开。只要她离我远远的,我就终于可以在谁都看不见的角落里孤独地死去了。
但是,现在的我就连孤独地死去都做不到。当我死去的时候,一定会有人陪着我死去。每当意识到这点,我便会倍感痛苦。